第3章

醫院的消毒水味頑固地附着在林薇的鼻腔深處,混合着公寓裏昨夜打翻的麻辣燙殘留的油膩氣息,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背景音。

止痛藥的效力像一層薄紗,勉強罩住顱骨內那場永不停歇的鋼針風暴,但每一次心跳,每一次神經的抽動,都讓那層薄紗岌岌可危。

蘇晴蜷縮在客廳沙發的另一端,像只受驚過度的小動物,把自己縮成一團。

她不停地用右手拇指反復摩挲着左手腕內側那道細微的紅痕,仿佛想把它擦掉。那道淺痕在昏暗光線下幾乎看不見,但每一次她的指尖劃過,林薇的目光就像被磁石吸住,冰冷而銳利。

那道紅痕在她眼中,就是荊棘邪眼扭曲的根莖。

“薇薇…”

蘇晴的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怯生生的,“王伯他…真的…”

“死了。”

林薇的聲音沒有起伏,像一塊凍硬的石頭砸在地板上。

她坐在餐桌旁,面前攤着那張被舊報紙包裹的照片。

她沒有再打開它,只是盯着那粗糙的紙包輪廓,像在凝視一個沉默的墓碑。

“凌晨。樓道裏。‘意外’。” 她把從電話裏聽來的每一個字都咬得冰冷清晰。

蘇晴打了個寒噤,把臉更深地埋進膝蓋。

“都怪我…我不該把照片拿回來…是我害了他…”

“不是你。”

林薇打斷她,目光終於從照片移開,落在蘇晴顫抖的肩背上,“是他們。”

那個冰冷的詞——“織網者”——在她舌尖滾動,帶着血腥的鐵鏽味,但她沒說出來。

說出來,只會讓蘇晴更恐懼,而恐懼,在未知的獵食者面前,是致命的破綻。

她需要動。

需要離開這間被死亡陰影和自身痛苦塞滿的、令人窒息的公寓。

需要去觸碰冰冷的現實,哪怕那是另一重深淵的邊緣。

“換衣服。”

林薇撐着桌子站起來,眩暈感讓她晃了一下,指甲深深摳進桌面才穩住身體。

“去哪?”蘇晴猛地抬起頭,臉上淚痕未幹,滿是驚恐。

“老城區。王伯家。”

林薇的聲音不容置疑。

她需要看到現場,哪怕只剩下封鎖線。需要聞到那裏的空氣。

需要在那片被定義爲“意外”的水泥地上,嗅出謊言和死亡真實的腥氣。

蘇晴的嘴唇哆嗦着,想說什麼,最終只是順從地點了點頭。

她害怕,但更怕被林薇獨自拋下。那道手腕上的紅痕,像一條無形的鎖鏈,將她牢牢綁在了林薇身邊,也綁在了這趟駛向未知黑暗的列車上。

老城區的空氣彌漫着陳年的油煙味、潮溼的黴味和一種被時代遺忘的頹敗感。

狹窄的巷子兩側是斑駁的舊樓,電線像蜘蛛網一樣在頭頂雜亂交織。

王伯住的那棟樓前,黃色的警戒線已經撤掉,只在單元門入口的水泥台階上,還能看到幾處被水沖刷後殘留的、顏色略深的痕跡,形狀模糊,像一塊塊幹涸的苔蘚。

幾個老頭老太太聚在樓對面的小賣部門口,低聲議論着,眼神躲閃,時不時朝單元門瞥上一眼。

林薇和蘇晴的出現,像兩顆石子投入死水,瞬間吸引了所有目光。

那些目光裏有同情,有探究,但更多的是深藏的恐懼和一種“果然來了”的了然。

林薇目不斜視,徑直走向單元門。蘇晴低着頭,緊緊抓住林薇的胳膊,指甲幾乎嵌進她的肉裏。

樓道裏光線昏暗,聲控燈壞了,只有高處一扇積滿灰塵的小窗透進一點渾濁的光。空氣裏有股灰塵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被劣質清潔劑掩蓋的、甜膩的鐵鏽味。

樓梯是粗糙的水泥面,邊緣磨損得厲害。

林薇的目光像探照燈,一寸寸掃過台階,扶手,斑駁的牆壁。

最後,定格在二樓到三樓轉角平台的水泥地上。

那裏,靠近樓梯直角邊緣的地方,顏色比其他地方更深一些,形狀不規則,像一個潑灑後又匆忙擦拭過的印記。

林薇蹲下身,湊近。

那股甜膩的鐵鏽味在這裏變得清晰了一些。

她伸出手指,在冰冷粗糙的水泥地上輕輕抹了一下。

指尖沾上一點極細微的、幾乎看不見的褐色粉末。

“看什麼呢?”

一個低沉的、帶着公事公辦腔調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林薇動作一頓,沒有回頭。

蘇晴卻嚇得低呼一聲,猛地縮到林薇身後。

一個高大的身影堵住了樓梯口的光線。男人穿着合身的深色夾克,肩寬背闊,站姿帶着一種職業性的警覺和力量感。

他手裏拿着一個打開的硬皮筆記本,另一只手裏捏着半支燃着的煙。

煙霧繚繞中,他的臉有些模糊,但那雙眼睛卻銳利得驚人,像鷹隼,瞬間鎖定了蹲在地上的林薇和她指尖那點微不足道的痕跡。

是警察。

“這裏剛清理過,沒什麼好看的。”

男人吐出一口煙,聲音平淡,沒什麼情緒,“閒雜人等,別妨礙現場。”

他的目光掃過林薇蒼白的臉和布滿血絲的眼睛,又掠過她身後驚魂未定的蘇晴,最後落在林薇沾着灰塵的指尖上,眼神裏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審視。

林薇緩緩站起身,指尖在褲縫上蹭了蹭,將那點褐色的粉末碾掉。

她迎上男人的目光,聲音和她的人一樣,透着一股被痛苦和冰冷浸透的硬。“意外?”

男人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的直接。他合上筆記本,夾在腋下,吸了口煙。

“初步勘察,死者王有福,七十三歲。

死亡時間推定在凌晨兩點至三點之間。

致命傷是後腦枕部撞擊樓梯轉角形成的顱骨凹陷性骨折。

樓道燈損壞,地面溼滑有油漬,符合意外失足特征。”

他像背書一樣陳述着,語氣毫無波瀾。

“油漬?”林薇捕捉到這個細節。

“樓下住戶門口堆放的廢棄食用油桶滲漏,導致部分台階溼滑。”

男人解釋道,目光卻始終沒離開林薇的臉,“有什麼問題?”

“他昨天下午還好好的。”

林薇說,聲音不高,卻像冰錐。

“他昨天下午,給過我們一樣東西。”她指了指身後的蘇晴。

男人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像X光一樣掃過蘇晴。

蘇晴被他看得渾身一顫,下意識地把手腕往身後藏。

“什麼東西?”

男人的聲音沉了下去,帶着一種無形的壓力。

林薇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權衡。

最終,她從隨身攜帶的舊帆布包裏,拿出了那個被舊報紙包裹的方塊。

她沒有打開,只是遞了過去。

男人掐滅了煙頭,接過紙包,動作利落。

他戴上一副薄薄的橡膠手套,小心地剝開報紙。

當那張撕裂的、帶着邪異符號的黑白照片暴露在昏暗光線下的瞬間,林薇清晰地看到,男人夾着筆記本的手指,猛地收緊了。

他的目光死死釘在照片上那個荊棘纏繞的邪眼符號上,足足有十幾秒。

樓道裏死寂無聲,只有遠處隱約傳來的市井喧囂。

他再抬起頭時,眼神已經完全不同了。之前的公事公辦被一種深沉的凝重取代,眉頭緊緊鎖成一個川字。

“你們,”

他開口,聲音低沉而緊繃,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跟我回隊裏一趟。詳細說說,這照片,還有昨天下午的事。”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地掃過林薇和蘇晴,最後定格在林薇臉上,像要穿透她冰冷的表象,看到裏面翻騰的深淵。

“我是市局刑偵支隊的周正。這案子,現在歸我了。”

他收起照片,報紙隨意地塞回口袋。那張照片,像一塊投入冰面的石頭,瞬間打破了官方“意外”的結論。

林薇看着周正轉身下樓的背影,那寬闊的肩膀像一道移動的閘門,將她和蘇晴隔絕在了“意外”的假象之外,也無情地推向了更洶涌的暗流。

周正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林薇站在原地,樓道裏殘留的煙味混合着那股甜膩的鐵鏽氣,冰冷地鑽進肺裏。

蘇晴抓住她胳膊的手,冰涼,抖得厲害。

“走。”

林薇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率先邁步,走下樓梯。她的腳步有些虛浮,頭痛在周正銳利的目光下似乎又加劇了,像有無數細小的冰針在顱骨內攢刺。但她的背脊挺得筆直。

單元門外,渾濁的光線刺得眼睛發痛。周正那輛不起眼的黑色轎車就停在巷子口,像一只沉默的、蟄伏的獸。林薇拉開車門,讓蘇晴先坐進去。

在彎腰鑽進後座的瞬間,她眼角的餘光瞥見斜對面那棟樓的二樓窗戶。

窗簾微微動了一下,縫隙後面,似乎有一雙眼睛,冰冷地注視着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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