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05
我掛斷打給媽媽的電話後,現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我,眼神裏充滿了震驚、疑惑,還有一絲看戲的興奮。
林傑手裏的手機還亮着,視頻通話並未掛斷,葉檸顯然聽到了我最後那句話。
她的臉在屏幕裏失去了所有血色,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
“吳寒明!你瘋了?!你剛才跟誰打電話?你胡說什麼離婚協議!”她的聲音帶着難以置信的驚惶,透過話筒傳出來,有些失真。
林傑也反應了過來,他以爲葉檸還在給他撐腰,以爲我只是在虛張聲勢。
他從地上爬起來,撣了撣衣服上的薯片渣,強作鎮定地對我嚷道:“你在這裏裝什麼大尾巴狼?嚇唬誰呢!”
我沒有理他。
甚至沒有再看視頻裏的葉檸一眼。
就在這時,林傑手機的聽筒裏,傳出了另一個急促的鈴聲——是葉檸的私人手機響了。
視頻裏的葉檸,低頭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只是一眼,她的身體肉眼可見地僵硬了一下,臉上瞬間褪盡血色。
她手忙腳亂地在屏幕上劃了一下,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沉穩而極具威嚴的女聲,雖然隔着電話,卻依然清晰可辨:
“葉檸。”
是我媽媽。
“你長能耐了?連我的兒子都敢作踐?”
媽媽的聲音不高,卻像一道驚雷,炸響在每個人耳邊。
葉檸的身體猛地一顫,冷汗瞬間浸溼了她的額發,握着手機的手抖得厲害。
她結結巴巴地對着電話解釋:
“媽…不是…董事長…您聽我解釋,這是個誤會…天大的誤會!”
她一邊慌亂地辯解,一邊通過視頻難以置信地看着我,眼神裏充滿了巨大的恐懼和哀求。
我走到林傑面前。
他已經徹底傻眼了,呆呆地站在原地。
我拿起一直掛在胸前、之前刻意隱藏的工牌,將它舉到林傑眼前,也確保視頻裏的葉檸能看清。
工牌上,我的名字和職位清晰無比:
吳寒明-總部-項目審查部-特派員
我對着視頻裏那張慘白如紙的臉,一字一頓地開口:
“正式自我介紹一下。”
“我叫吳寒明。”
“你口中的董事長,是我的母親。”
“還有,這家分公司,最大的控股方是吳氏集團,決策權,在我手裏。”
視頻裏的葉檸,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眼神瞬間黯淡下去。
而林傑,也終於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闖了多大的禍,得罪了誰,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地上。
06
半小時後,公司大門被推開。
我媽媽,集團董事長吳捷,帶着數名集團高管和陣容齊整的法務團隊,親自到場。
她氣場強大,不怒自威,所到之處,員工們紛紛低頭避讓,整個辦公區鴉雀無聲,只剩下她沉穩有力的腳步聲。
她甚至沒有瞥一眼癱坐在地、失魂落魄的林傑,仿佛他只是一團礙眼的空氣。
她徑直走到我身邊,眼神裏帶着我從未見過的嚴厲,以及深藏其中的心疼。
她抬手,輕輕整理了一下我有些歪斜的領帶。
“受委屈了?兒子。”
我搖搖頭,心頭有些發堵,但語氣堅定:“沒有,媽。我只是覺得,集團旗下的公司,不該是這種烏煙瘴氣的樣子。”
媽媽贊許地點點頭,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說得對。”
癱在地上的林傑,看到我媽媽,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
他連滾帶爬地過來,想抱住媽媽的腿哀求。
“董事長!對不起!我錯了!我有眼無珠!我不知道他是您兒子啊!”
他哭得鼻涕眼淚橫流,狼狽不堪。
媽媽的眼神冰冷如霜。
她後退一步,避開了他伸過來的手,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嫌惡。
她對身後的保安隊長冷然下令:
“把這個閒雜人等清出去。”
“另外,立刻徹查,他是通過什麼渠道進的公司,誰審批的,又是誰給了他在這裏撒野的特權。”
“所有關聯責任人,無論職位高低,一律開除,集團旗下所有公司,永不錄用。”
她的話語,沒有絲毫轉圜的餘地。
林傑聽到這話,哭聲戛然而止,臉上只剩下徹底的絕望。
兩名保安上前,一左一右架起他的胳膊,毫不客氣地往外拖。
“葉檸救我!我知道錯了!我不要走!”
他徒勞地哭喊着葉檸的名字,但無人回應。
那個曾經在這裏以老板自居、肆意妄爲的林傑,就這樣在衆目睽睽之下被驅逐了出去。
媽媽走到辦公區中央,環視了一圈噤若寒蟬的員工,聲音洪亮地宣布:
“即日起,由我的兒子,吳寒明,正式接任本分公司總經理一職,全權負責公司一切經營管理事務。”
“原總經理葉檸,即刻停職,接受集團內部審計,等待董事會最終處理決定。”
她的話音落下,公司的員工們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我才是真正的“太子爺”。
他們看向被拖走的林傑,眼神復雜,有鄙夷,有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種“果然如此”的釋然和隱隱的快意。
我拿起桌上的內部電話,平靜地撥通了行政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按下了免提鍵。
“通知保潔部,立刻對總經理辦公室進行徹底深度清潔和消毒,尤其是地毯和沙發,我覺得很髒。”
“另外,辦公室裏所有不屬於公司的私人物品,特別是葉檸和林傑的,全部打包清理出去,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與他們相關的痕跡。”
07
當晚,葉檸狼狽不堪地趕回了家。
她站在我們那棟婚房別墅門前,卻發現電子鎖密碼已然失效。
她嚐試了我們所有的紀念日,嚐試了彼此的生日,大門紋絲不動。
她開始瘋狂地按門鈴,然後一個接一個地給我打電話,手機鈴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
我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着屏幕上閃爍着她的名字和照片,直接按下了靜音。
最終,她等來的不是我,而是一輛準時抵達的搬家公司貨車。
工人們在我事先的吩咐下,開始有條不紊地從房子裏往外搬運東西。
打包好的紙箱,裏面是她的衣物、鞋子、包包。
她放在書房裏,那些曾經引以爲傲的獎杯、證書。
所有屬於她的個人物品,一件不剩地被搬了出來,雜亂地堆在門前的路邊,如同無人問津的垃圾。
葉檸看着這一幕,眼睛紅了。
她沖上前,在我準備關門之際,用身體抵住了門縫,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吳寒明!我知道錯了!你聽我解釋!”她哀求着,聲音帶着從未有過的恐慌,“我是愛你的!我只是一時糊塗,是林傑他勾引我!我被他騙了!”
我平靜地,卻堅定地甩開了她的手。
她的話,此刻聽起來如此蒼白可笑。
我冷漠地注視着她,質問道,“你拿我媽的公司當你的遊樂場?拿我們之間的婚姻承諾當兒戲?拿所有員工的心血,來滿足你那個小男友的幼稚欲望?”
葉檸還在試圖辯解,把責任全部推給林傑:“不是的!都是他的錯!他…”
我懶得再聽她多說任何一個字,用力關上了門。
“砰”的一聲巨響。
將她的世界,徹底隔絕在外。
門外,傳來她絕望的哭喊、嘶吼和用力捶門的聲音。
08
被趕出家門的葉檸無處可去。
她名下的房產和主要資產,大多是我們婚後購置,且出於保障我權益的考慮,媽媽當初堅持登記在我的名下。
她只能狼狽地住進了機場附近的快捷酒店。
第二天,她還要面對集團董事會的嚴厲質詢。
她試圖聯系林傑,想拿回之前私下贈予他的名牌手表、限量版球鞋以及那輛跑車——其中部分資金來路可疑,疑似挪用了公司款項。
卻發現,對方的手機已成空號,社交賬號也全部注銷,那個她以爲“單純”、“不諳世事”的大男孩,早已卷走所有值錢物品,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個她不惜背叛婚姻也要維護的“真愛”,最終證明只是一個把她當作提款機和跳板的笑話。
在董事會上,我提交了葉檸任職期間的詳細管理報告和一份由集團審計部門出具的內部審計初稿。
每一項管理失當,每一次爲了掩蓋林傑過錯而做出的錯誤決策,每一個被她用漂亮話術粉飾的業績漏洞,甚至她爲討好林傑而可能涉及的財務問題,都被清晰羅列,證據鏈逐漸完善。
面對我媽媽和各位董事冰冷的目光和尖銳的質問,葉檸啞口無言,汗如雨下。
她那點曾經被媽媽看好、實則經不起推敲的能力,在真正的審查面前,顯得如此不堪一擊。
最終,董事會一致決議。
葉檸不僅被立即開除出集團,更因她的重大管理失誤和涉嫌職務侵占,需要個人承擔給公司造成的巨額經濟損失。
那是一個她窮盡餘生也難以償還的數字,足以將她徹底打入深淵。
她失魂落魄地走出集團總部大樓,如同行屍走肉。
我正好下樓,準備前往分公司正式上任。
新任的助理——正是之前在辦公區好心提醒我的那個實習生——已經開着車等在門口,恭敬地爲我拉開車門。
葉檸看到了我們。
她看着我坐上那輛曾經也屬於她調配的專車,看着那個她或許都沒記住名字的實習生,此刻已煥然一新,成爲我的得力助手。
巨大的身份落差和眼前沉重的債務現實,讓她徹底崩潰了。
她蹲在路邊,雙手掩面,肩膀劇烈地顫抖着,發出了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
車子緩緩駛過她的身邊。
我從後視鏡裏,看到了她狼狽而痛苦的側影。
她終於明白,自己失去的,不僅僅是婚姻和工作。
她失去的是吳家這座靠山,失去的是那個曾經真心待她、給予她平台和信任,卻被她親手推開的人。
可惜,這世上最無用的,就是遲來的悔恨。
09
葉檸的下場,比我想象的更爲不堪。
這些後續,是後來我的助理在整理一些社會新聞簡報時,偶然發現並告訴我的。
在花光身上最後一點積蓄後,身負巨債、被集團追償的葉檸,連快捷酒店也住不起了。
她開始瘋狂地尋找林傑,幻想着哪怕只能追回一部分財物,也能暫解燃眉之急,或許她心底還殘存着一絲被欺騙感情的不甘。
最終,在一個充斥着震耳音樂和廉價酒精的夜店角落裏,她找到了正和一個穿着性感的女郎貼面熱舞、舉止親昵的林傑。
他依舊穿着時髦,手腕上戴着她送的那塊名表,看起來完全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葉檸沖了上去,一把抓住林傑的手腕,雙眼布滿血絲。
“林傑!你爲什麼不接電話?我給你的那些東西呢?還有錢!還給我!”她聲音嘶啞,帶着絕望的憤怒。
林傑被嚇了一跳,但看清是她那副憔悴落魄的模樣後,臉上立刻換上了毫不掩飾的厭惡和輕蔑。
他用力甩開葉檸的手,嗤笑道:
“你還有臉來找我?你這個蠢女人!自己沒本事守住公司和家,還想來找我要錢?”
他用極其惡毒的語言嘲諷着她:
“你不過是吳家養的一條看門狗!現在被主人一腳踢開了,就想來咬我?”
這些話,像一把把尖刀,將她最後一點尊嚴剮得粉碎。
林傑似乎還嫌不夠,他大聲地,幾乎是炫耀般地坦白:
“我跟你在一起,不就是看你有點錢,有點權嗎?你不會真以爲我愛上你這個老女人了吧?”
“你自己腦子不清醒,怪得了誰?”
葉檸被徹底激怒了。
長久以來積壓的背叛感、破產的恐懼、被羞辱的憤怒,在這一刻全面爆發。
她像瘋了一樣撲上去,和林傑在夜店裏扭打起來。
場面頓時一片混亂,酒杯碎裂,桌椅翻倒。
林傑身邊的那個女郎的“正牌男友”,一個紋着花臂的壯漢,也立刻加入了戰團。
他抄起一個酒瓶,毫不留情地砸向了葉檸......
最終,因爲這場惡劣的聚衆鬥毆,三人全被聞訊趕來的警察帶走。
這場鬧劇,被無數人用手機拍下,迅速在本地社交圈和網絡上傳播開來,成了人們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笑柄。
葉檸的父母被通知到派出所領人。
他們看到女兒鼻青臉腫、衣衫不整、精神近乎崩潰的慘狀,又從警方那裏得知了事情的原委,老兩口羞憤難當,覺得一輩子的老臉都被丟盡了。
盛怒與失望之下,他們當場表示要與葉檸斷絕關系。
“我們葉家沒有你這種傷風敗俗、不知廉恥的女兒!你以後是死是活,都跟我們沒關系!別再回來給我們丟人現眼了!”
葉檸,徹徹底底地,衆叛親離,一無所有。
10
我正式接手分公司後,進行了一系列雷厲風行的改革。
那些靠着討好葉檸和林傑上位的、毫無真才實學的“關系戶”,被我毫不留情地全部清退。
公司的管理制度、業務流程被全面重新梳理和優化,關鍵崗位都換上了有能力、有責任心、有拼勁的員工。
曾經那個被搞得烏煙瘴氣、人心渙散的公司,仿佛被注入了新的靈魂,很快煥發出前所未有的活力與效率。
公司業績觸底反彈,蒸蒸日上,連續多個季度超額完成集團下達的指標,其迅猛的發展勢頭,甚至超過了集團內部一些根基深厚的老牌分公司。
全體員工的精神面貌煥然一新,對我這個新老板心服口服,工作熱情空前高漲。
媽媽對我的表現十分滿意。
在一次集團高層擴大會議上,她當衆明確宣布,我將是她唯一的繼承人,集團未來的核心業務與戰略方向,將逐步交由我來主導和歷練。
我做的第一件重要人事任命,就是親自聯系並請回了那位當初因林傑拔網線事件而被迫背鍋離職的技術部主管。
我不僅向他誠摯道歉,還給予了他技術總監的職位和遠超從前的薪酬待遇,讓他全權主導公司的技術架構升級和網絡安全建設。
他回歸的那天,技術部的老員工們自發組織了歡迎會,不少人都激動得熱淚盈眶。
公司的凝聚力和向心力,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至於葉檸,她因無力償還對集團的巨額賠償,已被法院正式列爲失信被執行人。
她被限制高消費,無法乘坐飛機高鐵,名下所有賬戶被凍結,幾乎淪落至社會底層。
聽說她父母終究是心軟,在極度失望之餘,還是托人給她在偏遠縣城租了個小房子,給了少許生活費,讓她勉強維生。
但那點錢,對於她背負的巨額債務而言,不過是杯水車薪。
某個傍晚,我前往一家合作企業參加完慶功宴返回。
車子在市中心的一個十字路口等待紅燈。
我無意間將目光投向窗外。
一個熟悉的身影映入眼簾。
是葉檸。
她穿着一身明顯不合身、洗得發白的廉價工裝,手裏抱着一摞厚厚的傳單,正機械地、一遍遍試圖塞給行色匆匆的路人,卻屢遭拒絕和白眼。
她整個人瘦削、憔悴,眼神空洞麻木,與記憶中那個曾經幹練優雅的形象判若兩人。
她也看到了這輛熟悉的車,看到了車窗後我的側臉。
她愣住了,抱着傳單的手一鬆,厚厚的紙張散落一地,被晚風吹得四處飄零。
她下意識地想上前一步,嘴唇囁嚅着,似乎想說什麼。
但我的助理已經敏捷地下車,爲我拉開了後座車門。
助理穿着剪裁得體的西裝,精神抖擻,低聲向我確認着明天的行程安排。
葉檸看了看意氣風發的助理,又看了看車內神情平靜的我,最終,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深深地低下頭,彎下腰,默默地、狼狽地去撿拾那些散落一地的、如同她此刻人生的傳單。
我沒有停留,甚至沒有多看一眼,在綠燈亮起後,吩咐司機開車。
車子平穩地駛離喧囂的路口,駛向我腳下這片充滿無限可能的、光明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