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他們喊得越狠,痛楚就越真切,
織無燼跪倒在人群之外拼盡最後力氣想沖破束縛,但只能徒勞撞擊鎖鏈。
天鏡之上,畫面流轉。
我病愈不久,殷時川便下令,讓我隨侍左右。
第一次爲他更衣,指尖觸到他中衣的系帶,緊張不已。
他垂眸看我,嘴角噙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手抖什麼?”
我慌忙低下頭,臉頰燒得厲害,胡亂系好。
後來替他準備沐浴時,他褪下外袍,露出精壯的胸膛。水珠順着發梢滴落,滑過他堅毅的下頜。
我僵在原地,不敢多看一眼。
他卻輕笑一聲,自行踏入浴桶。
“杵在那兒做什麼,給本宮擦背。”
我幾乎是同手同腳地挪過去,拿起布巾的手抖得更厲害。
天鏡畫面再轉。
那日,殷時川在書房議事,突傳遇刺。
我沖進去時,他捂着手臂,鮮血染紅了衣袖,臉色蒼白地倒在地上,雙目緊閉。
“殿下!”
那一刻,我忘了織無燼交代的事。
只是第一時間撲過去,手忙腳亂地想爲他止血,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
“傳太醫!快傳太醫!”
我用盡力氣想扶起他,卻發現他手臂上的傷口並不深。
正慌亂間,他緊閉的眼睫微微顫動了一下。
然後,一只手覆上我的手背,輕輕握住。
他睜開眼,眸中哪有半分痛苦,反而閃着一絲戲謔的笑意。
“瑕兒,”他聲音低沉,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愉悅,“你在爲本宮擔心?”
我愣住,所有的慌亂和焦急凝固在臉上。
祭台下,殷時川看着天鏡中的這一幕,眉頭微蹙。
一種陌生的情緒在他心底蔓延,怪異,又帶着一絲他自己也無法辨明的茫然。
他下意識地撫上自己的心口,那裏因爲絕情蠱的存在,早已冰冷一片。
青皎皎見他神色有異,連忙指責道:
“殿下,這種卑賤的中原女子,如何能近身伺候?”
“她定是用了什麼狐媚手段,迷惑了殿下!您現在可別中計了!”
“我們還是走吧。”
殷時川沒有搭理他,只是木然地站在那。
我瞧着他們的互動心底澀然,他眼中曾有過那樣純粹的光。
可我呢?
每一次他深情凝望,我只能垂下眼簾,避開他的視線。
每一次他溫柔靠近,我也抵觸不已。
從來都沒對他的愛意回應過。
沈硯手中寒刀一閃,這一次,他廢了我雙腿。
天鏡之上,畫面再度流轉,
回到了殷時川身邊的日子。
或許是那次遇刺時我的失態,讓他覺得我這個細作,心腸軟得有趣。
他開始變着法子逗弄我。
一日,他將我喚至書房,鋪開一張雪白的宣紙。
“南疆的字,你可識得?”
我搖頭。
中原與南疆文字迥異。
他握住我的手,沾了墨,在紙上一筆一劃地寫。
“這是瑕字,你的名字。”
我學得很慢,他卻極有耐心,一遍遍地教。
燈火下,他的側臉柔和,不再是那個殺伐決斷的太子。
有時,他會從宮外帶回些新奇的小玩意兒。
一個做工精致的九連環,一個會翻跟鬥的木頭小人。
只因我好奇外邊的世界,他便讓我換身尋常姑娘的衣服,帶我去了集市。
體驗尋常夫妻之間會過的日子。
周圍人聲鼎沸,那一刻,我竟有些恍惚。
天鏡中,殷時川對我,幾乎到了有求必應的地步。
他命御膳房每日送來我偏愛的點心,即使那並非南疆口味。
他允我自由出入東宮藏書閣,那裏連許多大臣都不得擅入。
他甚至在我染了風寒時,親自守在榻邊,笨拙地爲我拭汗。
天鏡下的衆人,早已議論紛紛,一片譁然。
“太子殿下竟對一個中原細作如此......”
“簡直是鬼迷心竅!”
祭台下的殷時川,看着這些過往,臉色愈發蒼白。
他猛地抬手,按住自己的心口。
那裏,因絕情蠱而冰封的心,此刻竟傳來一陣陌生的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