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她的聲音細細的，“雲崢哥哥…他沒事吧？”
她眼神裏的關切幾乎不摻任何雜質。
謝雲崢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撞了一下，又酸又澀，沒敢看女孩紅腫的嘴唇。
居然還能關心他，但包廂裏她坐在別人腿上時那副模樣……想到這下頜線繃得死緊，喉結重重地滾動了一下，硬邦邦地甩出一句：“沒死。”
謝硯辭的目光在聶凝那張擔憂的小臉上停留了一瞬，示意聶凝安心。
隨後才轉向謝雲崢和林司衍，聲音不高，卻帶着千鈞之力：“鬧夠了？上車。”
沒有斥責，沒有詢問，只有不容置喙的命令。
林司衍聳聳肩，識趣地走向自己那輛受損的帕加尼，只是在經過勞斯萊斯時，腳步倏然一頓。
他側過頭，看向車裏的聶凝。臉上重新掛起那種風流倜儻、帶着點邪氣的笑容。
額角的血跡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勳章，反而增添了幾分危險的魅力。
“小月亮，”他突然這麼稱呼少女，不知是否因爲今夜的事有感而發。聲音刻意放得低沉曖昧，眼神帶着鉤子，“嚇壞了吧？改天哥哥給你壓壓驚，南城新開了家……”
他的目光極其侵略性地掃過她身上那件屬於謝硯辭的昂貴外套，笑意更深，“保證比今晚有意思。”
聶凝飛快地抬眸看了林司衍一眼，那眼神溼漉漉的，足以瞬間點燃任何雄性生物骨子裏的掠奪本能。
她沒有回答，只是下意識地往寬大的西裝外套裏縮了縮，仿佛那是一件能隔絕一切危險的鎧甲。
“期待你入學。”捕捉到她的動作，他嘴角的笑意加深，不再多說，轉身走向自己的車。
謝雲崢將林司衍那副發騷的樣子和聶凝的反應盡收眼底，只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剛想發作，卻被副駕上謝硯辭一個淡漠無波，重如山嶽的眼神掃過，所有沖到嘴邊的話瞬間被凍結在喉嚨裏。
然後帶着一身幾乎要凝成實質的低氣壓，粗暴地拉開勞斯萊斯的車門，重重地坐了進去。
身體刻意緊貼着另一側車門，和聶凝之間隔着一道寬得能再坐兩個人的距離。
頂級隔音材料將外界的一切喧囂徹底隔絕，只剩下頂級皮革和檀木香氛的氣息沉甸甸地彌漫着。
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只有空調系統發出極細微的送風聲。
謝雲崢整個人陷在寬大冰冷的座椅裏，側頭死死盯着窗外飛速倒退的，流光溢彩卻冰冷陌生的城市夜景，下頜線繃得像拉滿的弓弦。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旁邊那道小心翼翼、帶着點探尋和怯意的目光，如同羽毛般拂過他的側臉。
他煩躁地抬手，粗暴地扯了扯原本就鬆垮的領口，故意將後腦勺對着聶凝的方向，心裏卻像被無數只螞蟻啃噬着。
她什麼眼神，她不會生氣的嗎？
至於..那個該死的林哲，找人打斷頭骨丟到公海裏喂魚吧。
勞斯萊斯幻影無聲地滑入謝家老宅那氣派森嚴的雕花鐵門，如同巨鯨歸港。
門廊下巨大的水晶吊燈將暖黃的光暈潑灑下來，照亮了光可鑑人的大理石地面和兩側沉默肅立的傭人。
車門打開，謝雲崢率先跳下車。帶着一身未散盡的硝煙戾氣與血腥氣混合的濃烈氣息。
他看也沒敢看聶凝一眼，徑直大步流星地穿過奢華得令人窒息的前廳。
昂貴的定制球鞋鞋跟重重碾過腳下綿密的波斯地毯，留下沉悶而壓抑的腳步聲，目標明確地朝着別墅深處他的電競室沖殺而去。
他現在急需將胸腔裏那股無處安放的煩躁，還有莫名其妙的愧疚，徹底轟殺至渣。
車裏。
聶凝的心髒在胸腔裏劇烈地跳動，她偷偷用餘光瞥向身旁的男人。
他靠坐在寬大的座椅裏，姿態沉穩如山，側臉線條在窗外流動的霓虹光影中刻畫出冷硬而完美的弧度。
金絲眼鏡下的雙眸微闔，似乎在閉目養神，周身散發着一種無形的的威壓。
他的領帶被扯鬆了一些，喉結的線條在敞開的領口下顯得格外清晰有力，隨着呼吸微微起伏，無聲地散發着成熟的，極具侵略性的性感魅力。
“小叔……”她的聲音像初春融化的雪水，打破了車內的沉寂，“您剛下飛機還要來處理我們的事，一定很累吧？”
她說完更緊地攥住了身上那件過大的西裝外套邊緣。
謝硯辭聞言緩緩睜開了眼。
後視鏡裏映出女孩蒼白卻難掩絕色的小臉，那雙漂亮的眼睛裏盈滿關心。
在他執掌謝家後，已經太久沒有感受過這種直白的關心了。
謝硯辭深邃無波的眼底掠過一絲極淡的動容。
他沒有回頭，只是低沉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一個午後，陽光慵懶。
其實這段時間聶凝和謝雲崢依舊是抬頭不見低頭見，氣氛微妙，但卻莫名的逐漸開始和諧。
謝宅東翼，一間堪稱頂配的電競室。
巨大的曲面屏占據整面牆，頂級音響與人體工學座椅營造出沉浸式體驗。
幽藍的光線映照着謝雲崢那張線條冷硬、寫滿不耐的俊臉。
他指節分明的手將最新款的PS5手柄重重按在柔軟的定制地毯上，喉間溢出一聲低沉的、壓抑的“嘖”，抓了抓本就有些凌亂的頭發。
少年盤腿坐在地毯上，穿着寬鬆的灰色連帽衛衣，頭發幾縷不羈地翹着。
他緊盯着屏幕，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帶着一種生人勿近的緊繃感。
自從那晚飆車事件後，他像是刻意回避着什麼，或者是在消化某種陌生的情緒，把自己關在遊戲房裏的時間明顯變長。
他自己也發現了，遇到關於聶凝的事，或者說從見到她的每一刻起，他就變得很暴躁。
看不見她，又會有一種內斂的煩悶就會縈繞着他。
激烈的操作間隙，他眼神會有一瞬間的放空，不知飄向何處，下頜線繃得緊緊的。
遊戲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聶凝探進半個腦袋，她的長發鬆鬆地扎了個丸子頭，露出光潔的額頭和優美的頸項，素面朝天，肌膚透亮，唇色是自然的粉嫩。
她手裏沒拿任何東西，眼神裏帶着點好奇和小心翼翼的試探。
“雲崢哥哥？” 她小聲喚道，聲音清甜軟糯，“你在玩什麼？”
謝雲崢正被隊友的愚蠢操作噎得胸口發悶，聽到她的聲音，動作猛地一滯，屏幕上他操控的ADC瞬間被敵方刺客秒殺。
屏幕灰暗。
他狠狠閉了下眼，一把摘下昂貴的電競耳機，隨意地丟在厚地毯上，猛地回頭。
看到門口探着腦袋，眼神清澈，素淨漂亮得晃眼的聶凝，那口憋着的氣像是撞在了一團柔軟的棉花上，散了，留下一絲隱秘的別扭感。
“有事？” 謝雲崢眉頭習慣性地蹙着，語氣算不上溫和，有些不爽。但眼神卻在她臉上停頓了半秒，那點冷硬似乎被什麼東西悄然磨鈍了一點點。
聶凝像是被他那點餘威震懾了一下，但還是鼓起勇氣走了進來，在他旁邊的地毯上找了個位置，學着他的樣子盤腿坐下，距離不遠不近。
她好奇地看着屏幕上炫酷的復活界面和復雜的裝備欄。“這是什麼遊戲？” 她的聲音帶着一絲天真的困惑，指了指屏幕，“雲崢哥哥好像很厲害？”
她歪着頭看他。
素淨的小臉在屏幕光映照下純淨剔透，身上散發着淡淡的，幹淨的混合着陽光的味道。
謝雲崢側眸。屏幕的冷光在他輪廓分明的下頜線上跳躍，映得他眉眼愈發深邃冷峻。聶凝近在咫尺的臉，還有那聲軟軟的“雲崢哥哥。”
他喉結極輕微地滾動了一下，目光重新落回屏幕上，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擊出利落的脆響，屏幕上瞬間完成了一次極限反殺。
他隨手抓起旁邊的冰可樂灌了一口，下頜線繃緊，側臉線條在光影下顯得格外冷硬。
……
“哦……” 聶凝似懂非懂地點點頭，目光依舊黏在屏幕上，“那……這個英雄是做什麼的呀？好漂亮。”
她指了指屏幕上剛剛擊殺他的那個敵方女性刺客。
謝雲崢的目光在她指的方向短暫掃過，薄唇幾不可察地撇了一下，帶着點不易察覺的輕嘲：“超標。”
評價依舊刻薄簡短。
忽然，他身體往旁邊微不可察地側了側，空出了身邊一點位置，目光依舊專注地盯着屏幕，下頜朝着空位方向極其細微地抬了一下。
沒有邀請的言語，只有一種無聲的帶着點施舍意味的默許空間。
聶凝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乖巧地挪到他身側。
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拉近，手臂幾乎挨着手臂。
她能感覺到少年身上散發出的，屬於運動後的蓬勃熱力和淡淡的清冽氣息。
新的一局。
謝雲崢隨手將一個備用的遊戲機撥到兩人之間的空隙，推向聶凝的方向，動作隨意得像丟開一件無關緊要的東西，依舊沒有看她。“拿着。”
“嗯。” 聶凝用力點頭，小臉繃得緊緊的，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眼神卻專注地盯着屏幕。
謝雲崢不知道是不是有意選了打野。還是新上的無雙皮。
他不再有激烈的情緒外泄，指揮也精煉到了極致。
“跟我就行。”
偶爾聶凝操作失誤，他也只是眉頭擰得更緊些，手速極快，屏幕上炫目的技能光效瞬間彌補了她的空缺。
沒有責備，還有一種“真麻煩還得我來收拾”的感覺。
他忽然抬手，溫熱幹燥的指腹極其短暫地擦過她的手背，迅速點了下女孩的屏幕，一道護盾套在了她角色身上，擋住了致命一擊。
整個過程他目光依舊專注前方，眉頭皺着。
唯有聶凝能感覺到手背上那一瞬殘留的溫熱。
“看。” 他操控曜一打五反殺，屏幕被擊殺提示刷屏。
他側過頭，深邃的目光落在聶凝臉上，沒什麼多餘動作卻像在無聲地開屏。
“好帥啊。”
謝雲崢的目光在她亮晶晶的眼睛上停頓了一瞬，隨即若無其事地轉回屏幕，從鼻腔裏發出一聲意義不明的輕哼算是回應。
但在他向來緊抿的唇角向上牽動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弧度，快得如同錯覺，隨即又被慣常的冷淡覆蓋。
電競室裏只有少年精煉到近乎吝嗇的指令和少女偶爾因緊張而發出的細微吸氣聲。
陽光透過百葉窗灑進來，在地毯上投下溫暖的光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