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小孫,快打電話上報!”
“小吳,把警車開過來!”
案情重大,劉志業不敢怠慢,立刻招呼全員出發保護現場。
天寒地凍,地處偏僻,沒有吃瓜群衆圍觀,現場保護完好。
報案人指着冰面窟窿旁邊的防水布,哆哆嗦嗦說道:“就是那......那個......”
劉志業一馬當先走了過去。
虞虹瞥了一眼沈礪,“這是命案現場,許多新人會出現生理不適症狀。”
“像你這樣嬌貴的人才,怕是看不得那些畫面。”
“別到時候吐了一地,破壞現場證據。”
沈礪呵呵一笑:“放心吧虞指導,我不會的。”
三位領導都過去了,小吳、小孫卻站在原地,遲遲沒有挪步。
沈礪皺眉,“走啊?”
小吳喉結蠕動,“沈所,你先請。”
看得出來,兩人都有點恐懼。
他們平時頂多抓抓小偷,收拾地痞流氓,哪見過這種殺人碎屍的血腥場面。
“你們先別過去了,留在外圍保護現場。”
沈礪貼心的舉動,讓兩人如釋重負。
“別說,市局下來的就是有眼力見。”
“那肯定,不然能給局長當助理嗎?”
“希望他早點提幹,把副所長位置空出來,咱也有個盼頭......”
劉志業戴好手套,小心翼翼攤開防水布,一條大腿殘肢,頃刻間暴露出來。
冬天溫度低,屍塊還沒有腐爛,細皮嫩肉的,明顯是女人的右腿,還是個年輕女孩。
“嘔——”
虞虹只看一眼,突然劇烈嘔吐起來。
沈礪輕輕拍打她的後背,“虞指導,你沒事吧?”
劉志業不滿地看了一眼虞虹,剛剛還警告人家沈礪,結果自己先吐了,真丟人!
虞虹紅着臉解釋:“早飯吃了根雞肉腸,產生了一些不好的聯想......”
沈礪提議:“要不你先去外圍,我跟劉所處理現場?”
虞虹畢竟是老警察,哪能被一個小年輕比下去,斷然拒絕:“不用,我沒事。”
看着屍塊,劉志業眉頭緊鎖,“這切口......不像一般的刀啊。”
沈礪順勢分析:“看創口橫截面,凶手只用兩刀就將大腿完全斬斷,下手力道很大......刀法這麼嫺熟,可能跟職業有關。”
劉志業點頭,“嗯,很可能是廚師或者屠夫。”
“還有這防水布......劉所您見過嗎?”
劉志業脫口而出:“這種布料常見於漁船篷布,凶手跟漁業有關。”
沈礪又問:“在湖面結冰的情況下,凶手如何拋屍水底?”
劉志業托着腮分析:“如果在入冬前拋屍,過去這麼久,屍塊多少會有些腐爛,但事實是並沒有,反而像剛拋沒幾天。”
“根據我在清風湖二十多年的經驗,即便入冬以後,也有幾處向陽面冰層很淺,一碰就碎。”
“凶手也知道這幾個薄弱點,大概率是附近的村民,這一點跟‘遠拋近埋’的慣例不太一樣。”
“劉所不愧是老江湖,還是您有經驗。”
其實沈礪早就看出了端倪,故意藏鋒守拙,把指點江山的機會讓給劉志業。
有了一把手的照顧,在基層這段時間就好混了。
有時候並不是樣樣都懂,就能得到領導的贊賞。
你搶了領導的風頭,人家能樂意嗎?
警笛聲在耳畔響起,城西分局刑偵大隊的車隊呼嘯而至。
大隊長徐懷義警服筆挺,面色冷峻,身後跟着七八名精幹的刑警,氣場十足。
劉志業趕忙迎上去,滿臉堆笑:“徐隊,您來了!”
徐懷義微微頷首,目光越過劉志業,定格在那灘嘔吐物上面,當即皺起眉頭。
“老劉,現場保護怎麼做的?這是誰吐的?”
虞虹面紅耳赤,剛想承認錯誤。
劉志業搶先一步,賠笑解釋:“不好意思徐隊,是我吐的。”
“歲數大了,見不慣太血腥的場面......給您添麻煩了,我馬上清理。”
徐懷義瞪眼呵斥:“老劉,你也是幾十年的老骨幹了,怎麼這點場面還受不了?”
劉志業低聲下氣點頭,“老了,不中用了。”
徐懷義冷哼一聲,“保護現場是基本常識,老同志更該帶頭遵守,下不爲例!”
在官場,倚老賣老並非完全是貶義。
年僅三十的徐懷義,根本沒法深究劉志業的責任。
人家都快退休了,你還要讓人家晚節不保,那就過分了。
但如果換成虞虹,結果將截然不同。
徐懷義會毫不猶豫追究她污染現場的責任,輕則挨批評,重則記過處分,對仕途極爲不利。
劉志業的擔當,讓虞虹既感動又愧疚,在一旁咬着嘴唇,一言不發,眼眶微微泛紅。
沈礪不禁感慨,劉志業這樣的好幹部,爲什麼一輩子升不上去呢?
徐懷義勘察完現場,做出初步判斷,與之前兩人的分析基本一致。
警方立即調集人手,對周邊所有村莊走訪排查,尋找近期失蹤的年輕女性。
同時征集打撈隊,尋找剩餘屍塊。
智者張弛有度,該低調的時候裝糊塗,該表現的時候鋒芒畢露。
沈礪認爲時機到了,立刻上前一步,“徐隊,我有幾點不成熟的看法......”
“沈助理?”
徐懷義認出了沈礪,不禁面露疑惑,“你不在市局待着,跑清風湖來幹嘛?”
“徐隊見笑,我已經不是局長助理了,申請調到清風湖幹副所長了。”
徐懷義點點頭,“說說吧,什麼看法?讓我見識一下市局高材生的本事......”
全場目光齊齊聚焦沈礪。
“您剛才分析過的,我就不再重復了,只補充幾點沒提到的。”
“第一,包裹屍塊的防水布外圍打了繩結,這種綁法很不常見,應當留意一下。”
“第二,從刀法來看,下手快準狠,凶手顯然是帶着情緒的,仇殺、情殺的概率較大。”
“第三,作案現場一定會有大量噴濺性血液,分屍需要隱秘環境,應當重點排查獨居、家裏搞裝修、剛剛粉刷過牆壁的居民。”
“第四,挨家挨戶收集DNA,與防水布留下的生物信息做對比,或許能更快鎖定嫌疑人。”
話音一落,所有人都是一副驚訝的表情。
原先大家對沈礪印象就是“書呆子”、“給領導跑腿的工具人”,現在來看確實有點東西。
徐懷義並沒有急於表態。
旁邊一個技術員搶先插嘴:“你知道做一次DNA鑑定要多少錢嗎?送到省廳又需要多久?站着說話不腰疼!”
徐懷義抬手制止下屬,拍拍沈礪的肩膀,“小沈,前三條我沒什麼意見,唯獨第四條我不敢苟同。”
“一線的經費有限,每一分錢都要花在刀刃上,不能動不動就上花活,勞民傷財,還不一定有效果。”
“破案不能紙上談兵,要結合實際,你還得好好學......”
前世,徐懷義剛愎自用,最終未能如期破案,被擼了烏紗帽。
這一世依舊不聽建議,一意孤行。
不過。
這反倒正中沈礪下懷。
警方不吃點苦頭,怎麼能變成懸案呢?
不變成懸案,怎麼凸顯自己破案的含金量?
“徐隊指點的是,我一定跟着劉所好好學,扎實做好基本功。”
見沈礪態度端正,徐懷義臉色稍霽,轉頭開始部署打撈工作。
根據湖水流動方向,推演屍體可能會被沖刷到什麼位置,有針對性地打撈。
湖水自西向東流,那麼屍體最可能被沖刷到東岸,打撈隊全部趕往東岸破冰打撈。
整整兩天兩夜過去了,警方傾巢出動,卻一無所獲。
對沿岸十幾個村落摸排走訪,沒有發現失蹤的年輕女性。
根據凶手畫像,篩選了一大批嫌疑人,也都一一排除了。
案發第三天,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傳出——打撈隊在東岸找到了新的屍塊!
看形狀應該也是一條大腿,而且同樣用防水布包裹着。
只不過這次的防水布成色很新,上面還有一些濺落的紅油漆。
打開防水布,果然是一條女人的大腿。
只不過,還是一條右腿......
原本警方還有些興奮,如今人人表情變得無比凝重。
出現了兩名不同的女性受害人,而且作案手法一致,很可能是連環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