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啦——”
油星濺在青黑色爐壁上的脆響，比晨鍾還準時。
蘇妄叼着根沒烤透的靈雞翅，蹲在丹房門檻上，看着爐底新刻的陣紋泛出淡藍靈光——這是他花了三天，把“聚靈陣”改成“靈能溫控陣”的成果。
此刻正把半塊下品靈石的靈氣，精準烘在架上的靈兔肉串上。
“大師兄！你又偷摸開爐了！”
靈溪的聲音像顆剛剝殼的靈葡萄，甜脆得很。
蘇妄回頭，就見小姑娘舉着個竹編小籃子沖過來，籃子裏裝着剛摘的青靈果，發梢還沾着片槐樹葉，看方向是剛從後山靈泉邊跑回來。
她肩頭飄着塊鴿子蛋大的玉佩，瑩白的玉面上正跳動着幾行淡藍數據流，像被爐子裏的煙火氣驚到了。
“什麼叫偷摸？”蘇妄往她手裏塞了串烤得金黃的靈雞翅，“這叫‘晨間靈氣補給’。你聞這肉香，比丹房的清靈丹好聞多了吧？”
靈溪咬了口雞翅，眼睛瞬間彎成月牙：“比上次的靈魚串還香！”
她含糊不清地說，“大師兄，你這爐子裏是不是加了桂花？我聞着像師伯藏的‘逐月釀’。”
蘇妄指尖在靈能爐邊緣的刻痕上頓了頓。
那刻痕是昨晚新鑿的，形狀像片桂花，其實是個“靈氣過濾陣”——能把靈石裏的躁氣濾掉，烤出來的肉串帶着股暖香，最適合靈溪這種剛引氣的孩子潤靈脈。
至於桂花味……確實是他趁玄機掌門打坐時，偷倒了小半壇逐月釀。
“小孩子家別管那麼多。”他往爐裏又添了塊靈石，靈石觸到陣紋的瞬間，化作一道白光鑽進爐底，烤架上的靈兔肉立刻“滋滋”冒起油花，連帶着丹房外的槐樹葉都晃了晃，像是被靈氣驚動了。
靈溪的玉佩突然“嘀”地輕響一聲，數據流裏多了行小字：【靈脈支流靈氣流速異常：當前120%（正常閾值80%）】。
她伸手在玉佩上拍了拍，數據流“唰”地隱去了，像在藏什麼秘密。
“大師兄，後山的靈泉今天冒泡了。”
靈溪蹲在爐邊，小手在爐壁上畫圈，“我看見泉眼裏飄着片金葉子，想撈給你當烤串籤子，結果被泉水泡了鞋。”
蘇妄心裏咯噔一下。
靈泉是青玄靈脈的源頭，三百年前天煞劫時，就是這泉眼最後護住了半宗弟子。
他摸了摸靈溪的頭，指尖不經意蹭過她耳後，那裏有顆極淡的朱砂痣，是輪回錨點的印記，只有靈核波動異常時才會顯出來。現在痣是淡粉色的，還好。
“泉眼的東西別亂碰。”他把最後兩串靈肉串從爐上拿下來，用靈草葉包好塞進靈溪的小籃子，“拿着，給三師弟送去。他今早說要去練劍，估摸着這會兒該餓了。”
靈溪抱着籃子剛要跑，又被蘇妄拽住：“等等——”他從袖袋裏摸出個琉璃小瓶，倒出點透明凝露，往她沾了泉水的鞋面上抹。
“這是清靈露，能去潮氣，免得傷了靈脈。”
這凝露是玄機掌門上周塞給他的，說“靈溪引氣時最怕潮氣”。老東西嘴上總罵他“不務正業”，卻總在這種時候露破綻。
靈溪的玉佩又亮了亮，這次沒顯數據流，倒是往蘇妄手腕上靠了靠，像在蹭他袖口。
這玉佩是三年前玄機掌門給的，說是“能測靈脈安穩”，可蘇妄總覺得它不止這點用。上次他偷偷改靈能爐時，玉佩曾投影出半張陣圖，和他刻在爐底的“靈氣過濾陣”有七分像。
“走啦！”
靈溪晃了晃籃子，玉佩隨着她的動作飄起來，在晨光裏劃出道瑩白弧線，“三師弟要是吃到涼串，又要鬧着讓你賠他靈麥餅了！”
蘇妄看着她跑遠的背影，才摸出藏在袖袋裏的玄鐵鏨子。
鏨子頭被爐火烤得發紅，側面刻着行極小的字：“109-72:00”——這是他第109次輪回的倒計時，從昨天靈溪說“靈泉冒泡”時開始跳的。
他蹲回爐邊，用鏨子在爐底補了道淺痕。
這道痕能讓靈氣流速再降10%，剛才靈溪玉佩顯示“120%”，得壓一壓。三百年前的天煞劫，就是靈脈流速突然飆到300%，撐爆了護山大陣才出事的。
“蘇妄！你給本座滾出來！”
破鑼似的吼聲撞開丹房時，蘇妄正往爐裏撒靈椒面。
他抬頭，就看見玄機掌門踩着塊搖搖晃晃的懸浮滑板沖過來，滑板底下的符文還在冒黑煙，顯然是急着趕路，沒控制好靈能輸出。
老掌門絳紫色的道袍下擺沾着草屑，左邊耳朵上戴着只銀灰色的玄械貓耳，此刻正高頻抖動着，邊緣甚至冒出了點青煙。
“師伯早啊。”
蘇妄把剛烤好的靈肉串往他手裏塞，“剛出爐的靈兔腿，加了點靈椒，開胃。”
玄機掌門沒接，指着靈能爐的手都在抖：“開胃？你是想把青玄的靈脈當開胃菜！”
他扯下玄械貓耳，露出後面被震得發紅的耳根，“剛才靈脈監測陣響成一片，說主脈支流被人引走了大半靈氣，除了你這破爐，還有誰能搞出這動靜？”
蘇妄舉着烤串的手沒放：“您看這串烤得多勻？靈氣潤得剛好，靈溪剛吃了半串，靈脈都穩了些。”
他往爐裏指了指，“我這陣紋能濾掉靈石的躁氣，引的都是最溫和的靈氣，傷不了靈脈。”
玄機掌門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眉頭慢慢皺起來。
爐底新刻的陣紋確實古怪，不像尋常聚靈陣的紋路，倒像是三百年前“青玄十三陣”裏的“柔水紋”，那是專門用來緩沖靈脈沖擊的古陣，他只在宗門秘錄裏見過。
“你從哪學的這陣紋？”老掌門的聲音沉了些。
“夢裏。”蘇妄隨口胡謅，把烤串往他嘴邊送，“師伯嚐嚐？涼了就不好吃了。”
玄機掌門沒躲，咬了一大口，油汁順着嘴角往下淌。
他嚼了半天，才含糊不清地說：“火候差了點。下次用中品靈石烤，下品靈石雜質多，烤出來的肉發柴。”
蘇妄眼睛一亮：“您還藏着中品靈石？”
“藏着也遲早被你偷去烤串。”
老掌門白了他一眼，卻從袖袋裏摸出個小玉瓶，倒出三粒瑩白丹丸扔進爐裏，“這是‘清靈散’，能中和雜質。算你還有點良心，知道靈溪需要溫養。”
爐子裏“騰”地升起道白氣，帶着股清甜味。蘇妄看着那白氣，突然覺得玄械貓耳冒的青煙，好像沒那麼嗆人了。
就在這時，墨塵扛着把半機械劍沖了進來，劍刃上還沾着靈麥餅的碎屑。
“大師兄！二師姐讓我問你——”他話沒說完，就被爐裏飄出的肉香勾得咽了口唾沫，“你又烤串了？給我留兩串！”
“留什麼留！”
玄機掌門敲了他腦袋一下，“你二師姐呢？讓她來盯着這小子，別再讓他往靈能爐裏塞奇怪東西！”
墨塵捂着腦袋嘿嘿笑：“二師姐在劍廬呢，說要把你上次說的‘靈能緩沖模塊’裝到劍上，對了大師兄，二師姐說裝好了，先給你烤串試試？”
蘇妄心裏一暖。
凌霜嘴上總罵他“胡鬧”，卻總把他說的“靈械改造”記在心上。上次他隨口說“機械劍要是能調溫度，煎蛋肯定不焦”，第二天就見她蹲在劍廬，拿着玄鐵鏨子在劍刃上刻陣紋。
“讓她別瞎折騰。”蘇妄往墨塵手裏塞了串烤串，“她那把‘霜華劍’材質特殊，別搞壞了。”
“晚了！”丹房外傳來凌霜的聲音，清冷又帶着點無奈，“已經裝好了。”
衆人回頭，就見凌霜提着劍站在門口。
她穿一身月白勁裝，劍鞘上掛着個銀色小方塊，正是蘇妄說的“靈能緩沖模塊”。此刻那模塊正泛着淡光，劍刃上甚至還沾着點蛋液——顯然剛試過“煎蛋功能”。
“二師姐！”墨塵舉着烤串沖過去，“真能煎蛋？快給我試試！”
凌霜沒理他，走到靈能爐邊，用劍鞘敲了敲爐壁：“陣紋刻反了。”她指着爐底一道淺痕，“這裏該往外凸，你刻成內凹了，靈氣走得慢，才會積在爐裏沖靈脈。”
蘇妄愣了愣。他按金屬片上的圖譜刻的，怎麼會反？
凌霜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低聲說：“秘錄裏的‘柔水紋’是鏡像刻的，你沒看備注。”她指尖在陣紋上一抹，一道靈氣順着她的指尖流入刻痕，原本內凹的紋路竟慢慢凸了起來，“這樣靈氣就順了。”
靈能爐突然發出“嘀”的輕響，爐底的藍光瞬間柔和了許多。蘇妄袖袋裏的玄鐵鏨子微微發燙，側面的倒計時數字閃了閃——“109-71:50”。
“行啊小霜！”
玄機掌門拍了拍她的肩，玄械貓耳突然“咔噠”響了一聲，彈出個小小的投影，是靈溪的笑臉，“剛才靈溪傳訊說，後山靈泉不冒泡了。”
蘇妄鬆了口氣。看來凌霜改對了，靈脈流速穩下來了。
晨光透過丹房頂的破洞照進來，落在靈能爐上，把爐裏的煙火氣染成暖金色。
墨塵正纏着凌霜試“煎蛋劍”，玄機掌門靠在爐邊，小口啃着烤串，凌霜站在一旁，看着劍鞘上的模塊嘴角微揚。
蘇妄靠在門檻上，咬着靈雞翅，看着眼前的熱鬧。
鏨子還在發燙，倒計時還在跳，但此刻他突然覺得，就算有109次輪回，就算天煞劫真的要來，只要靈能爐還能烤串，只要這些人還在，就沒什麼扛不過去的。
他掏出玄鐵鏨子，在爐壁上輕輕刻了道新痕——像片小小的桂花葉。
“下次烤串，得加更多桂花釀。”他心裏想，“靈溪肯定喜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