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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村以羊肉宴出名，我爸是十裏八鄉最出名的殺羊匠。
他殺羊的手法幹脆利落，尤其擅長生刨羊崽，靠着這門手藝賺得盆滿鉢滿。
有一天，村裏算命的瞎子突然上門，指着羊圈裏年紀最大的母羊大喊：
”壞了！中元節快到了，這羊馬上就要變成真正的人了，趕緊把它宰了，不然你一家老小一個都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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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村在深山老林裏，卻是遠近聞名的旅遊景點，每年旺季都有絡繹不絕的人坐着大巴進村吃羊。
村裏人賺得盆滿鉢滿，殺羊的手藝也一代代傳下來，我爸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殺羊和別人不一樣，他喜歡生刨，用刀子劃開即將臨盆的母羊肚子，把最嫩的羊崽直接丟進沸騰的開水裏，羊崽被燙得咩咩叫，叫的越響，肉越嫩。
來我家吃過的客人，沒一個不說好。
我就負責給母羊封肚子治傷，保證它能繼續懷孕，爲我家供給源源不斷的羊崽。
這天，我拿着燒紅的大頭針，看着母羊疼得留下血淚，烏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鍋裏的羊崽，嘴裏發出肖似人聲的悲鳴，嚇得縫針的手都止不住地發抖。
這只羊是活的最久的，從前那些母羊最多生兩三個就受不了，被活活痛死了。
可它卻硬生生挨了七刀，生下來的七個孩子全都被我爸拿去做了羊崽宴。
等我縫好它的肚子之後，它的血淚也流幹了，大睜着眼睛就那樣盯着我，看得我心裏發怵。
就在這時，一個瘦骨嶙峋的瞎子敲開了我家的門。
他一進門，就急急忙忙地喊着我爸的名字。
”劉旺！劉旺！你家要出大事了，你快出來！”
我爸正在煮羊崽，聽到動靜不耐煩地抬頭，就看見滿頭大汗的瞎子在他的寶貝羊圈周圍轉來轉去。
他當即就火了，上前一把將瞎子推翻在地。
”你個瞎眼的神棍，亂說什麼呢！老子家裏好着呢，別咒老子！”
瞎子摔了個屁股蹲，卻一點也不計較，反而指着羊圈裏年紀最大的母羊說：
”這玩意兒生了七個崽都被你殺了，恨你恨得生出神智了，馬上就到中元節了，到時候它變成了人面羊，你一家老小都得死！”
我聽到他的話，下意識把目光投向剛剛生產完的母羊身上，只見它那雙原本澄澈的黑眼珠裏，覆蓋上了一層濃重的恨意，死死地瞪着我爸，像是恨不得把他撥皮抽筋。
我嚇了一跳，剛想開口說話。
就聽見這個剛愎自用的男人哈哈大笑起來，他顯然一點也不相信瞎子的話，指着他的鼻子罵他的話糊弄三歲小孩都沒用。
他把剔骨刀猛地砸在案板上，尖利的刀鋒印出他陰狠的笑。
”你他媽的當老子是嚇大的？我三歲就開始宰羊，活到現在，什麼樣的羊老子沒見過？” ”什麼狗屁的人面羊，就算它真是，老子也不怕！” 他罵罵咧咧抄起掃把把瞎子往外趕，此時我媽卻突然臉色慘白地上前阻止他，低聲說了幾句：”孩他爸，你還記得我們年前去廟裏上香，那解籤的和尚說的話不，他說你今年有個大劫會不會就是......”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我爸一記窩心腳狠狠踹翻在地，痛得蜷縮着身子哀嚎。
”晦氣的東西，我呸！”我爸冷着臉，毫不在意地說道：”胡說八道什麼，這些個裝神弄鬼的人都是想騙老子的錢，只有你這種蠢貨才會信！”
話落，前廳有人喊他，他立刻又換上一副和善諂媚的嘴裏去前面接客了。
我小心翼翼地上前去扶起媽媽，就瞧見原本被趕走的瞎子站在門口深深看了我許久，最後長嘆了一口氣後遞給我一枚銅錢。
”你比你爸有福氣，他做的孽我管不了，但禍不及子女，這枚銅錢你收好，關鍵時刻能保住你的命。”
我懵懂地點頭，收起那枚銅錢，回到廚房繼續幹活。
晚上，一大巴車的客人都坐車走了，我在前廳收拾殘局，拿着抹布背對着羊圈。
我爸爲了省電，屋子裏晚上都是不開燈的，只有我家門口那盞大路燈在烏漆嘛黑的夜裏，一閃一閃地亮着。
我低頭擦着桌子，卻猛地瞥見一道巨大的人影出現在地面上。
那影子似人非人，雙手張開，卻沒有五根手指，反而像是......
兩只羊蹄！
我嚇得尖叫一聲，只覺得渾身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連回頭的勇氣都沒有，拔腿就往外跑。
嘴裏的哭喊聲把屋裏的爸媽都驚醒了。
”啊啊啊啊啊救命啊！羊站起來了！”
我爸操起床頭的鐵鍬沖出來，卻只看見我一個人繞着院子狂奔。
他一把薅住我的頭發，毫不留情地揚起巴掌，狠狠給了我兩個大嘴巴子。
”你他媽的大半夜鬼叫什麼呢？那幾只羊不都擱那躺着嗎，哪裏站起來了？！”
我的臉火辣辣的疼，這才從劇烈的驚嚇中緩過神來，扭頭看向羊圈。
只見所有的羊都乖乖地躺在羊圈裏，那只白天被開膛取崽的母羊，此刻正合着眼睛躺在肮髒的草堆上，看起來像是活不成了。
可我卻下意識覺得不對勁，內心的恐懼卻沒有減少半分，硬要我媽陪着我睡。
我媽笑話我年近三十了，還這麼膽小。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絕對沒看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