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衆人臉色皆變，罵女兒沒得罵這麼狠的。何家人在何家大堰定居這幾十年，家家生子皆是男多女少，何家女兒出了名的嬌養，沒哪家讓女兒下地的，菜地都不讓女兒經管。
只這閔氏與何家衆人格格不入，拿個女兒當仇人養。家裏的活忙完還得下地，割麥打谷，淨幹男兒的活，倆小子倒是得空就遊手好閒撩雞攆狗。
分了家祖父管不了太多，祖母上門說過兩次也毫無作用。何建春何建林雖是一母同胞親兄弟，但也不好管長兄家事，這隔壁住着，真是糟心。閔氏罵人倒是兒女都罵，那倆小子是該罵，但每次罵完兒子，何琴也必受無妄之災。
今天聽起來好像是何琴洗衣服漏了何民齊的，何民齊告了狀。可閔氏罵得也太過分，一時間何建春想去隔壁勸解。
餘氏攔下：“大嫂那個人性子擰巴，你去勸能連帶你一起恨上。”
何建春猶疑片刻，也知餘氏說的對，終究還是坐下繼續編籮筐。
閔氏先餘氏三年進門，民齊卻比民書小兩歲，比民禮小一歲，據說是在娘家被苛扣吃喝，嫁了人還沒分經，在何家養了幾年才來月事，這才懷上民齊。
餘氏進門三年抱倆，娘家又比閔氏強上不少。餘氏娘家在鎮邊上，閔氏娘家在曲江河對岸山裏。餘氏有一手灶上好手藝，村裏大小事都會請餘氏張棗，閔氏自小沒吃用過好東西，自然灶上平平。
餘氏帶來包皮蛋手藝，分家就養幾十只鴨子，做上皮蛋生意。村裏叔伯妯娌經常拿二人比較，還總結了一點：曲江河對岸山裏的女娃不適合持家。
林林總總下來，閔氏視餘氏爲眼中釘，不僅自己不搭理餘氏，時常在牆那邊指桑罵槐，也教得三個子女視親叔嬸一家爲仇人。隔壁住着，兩家卻是不往來的。這在何家大堰簡直是異類，全村往上數四輩就是一個老祖宗，哪能不往來呢？
一家人尷尬的被動聽閔氏污言穢語，隔壁沸反盈天，這邊倒是一言不敢發。
第二天起早撿好螺螄，換好幹淨衣服，何青就來叫何苗，二人說說笑笑去趙家集。
趙家集在曲江河渡口邊，曲江河對岸的人置辦油鹽是趕趙家集的，只是集小，十日才一逢集，不像富裕鎮隔日逢集。何苗總是搞不清日子，也因家裏在富裕鎮賣皮蛋，就記不住趙家集集日。
鄭家大堰到趙家集和富裕鎮是正好相反的兩個方向，離富裕鎮12裏，離趙家集7裏，村人趕集倒多是趕趙家集。
姐妹倆腿短腳程慢，大人兩刻鍾能走到，姐妹倆險些走半個時辰。等到得集上已是熙熙攘攘，賣菜的，賣雞鴨鵝的，賣豆腐鹹菜的，但大多是各類農具和雜貨。這是農人趕的集，自家都有菜蔬雞鴨，自是不會去集上買。
何青拉着何苗直奔布鋪，原是何青初學了盤扣手藝，打了二十對盤扣去布鋪問問能不能收。
打開包袱皮，是十對靛藍色和十對灰色盤扣，扣子盤得緊致精美，靛藍色是樹葉形，灰色倒像一朵花。
布鋪掌櫃是個年輕婦人，翻看盤扣，直言道：“小姑娘盤扣子的手藝倒是不錯，只是這用料不合適。但凡用盤扣的衣服自然是細棉布或者綢布，顏色也得鮮亮，農人穿粗布衣是不用盤扣的。我們這個集上只有姑娘們置辦嫁衣才用得上盤扣，所以多是用大紅色。你這盤扣要是用綢布盤，去陵州城都賣得，只是在我們這裏是賣不上價的。”
一席話說得何青臉色青白，直道這扣子是賣不出去了，何苗直接問掌櫃：“掌櫃能出多少錢收我姐姐的扣子呢？”
“這二十對一起十文，實話說我也是看中小姑娘手藝，這粗布扣子在我們集是賣不出去的，我買下來自家用。”掌櫃蹙眉想了片刻又說：“你下次用綢布盤扣，去陵州城周記布莊，能賣得五文一對。”
十文錢對姐妹二人來說已是筆沒見過的巨款，一時心裏輕鬆下來，痛快賣了扣子。
一時何青要請何苗喝糖水，何苗自是拒絕不已，悄悄跟何青說自己不敢喝集上的糖水，講了原因，給何青說得直犯惡心，想起自己每次趕集都要磨着娘給自己買碗糖水，就更惡心，不輕不重掐何苗腮幫子。
“我讓你說！嘔！以前喝了那麼多糖水！嘔！”
何苗哈哈笑，又想起一事：“青姐，我們回布鋪去問掌櫃有沒有綢布的碎布頭，若是有，買十文錢的你回去打好扣子，我大哥回來你讓他捎去陵州城賣唄。”
姐妹二人又興沖沖跑回布鋪，給掌櫃說明來意，掌櫃直樂：“你們看我這小鋪子像是有綢布的嗎？我進來綢布賣給誰去呢？我這裏最多有點細布，裁了細布做衣服的都得要走布頭，回去給粗布衣滾個邊也是好的。”
姐妹二人蔫頭耷腦離開布鋪，何苗在心裏咆哮。
人家穿越一回不是金手指就是系統，再不然有商城，做肥皂燒玻璃賺錢賺得不亦樂乎，各種發家致富。怎麼輪到自己，只有個雞肋空間，學化工的活了九年沒做出肥皂，連買個布頭都買不到。
終是何青花一文錢買五個青李子姐妹二人分吃解渴，回家路上二人說說笑笑，何苗總惹得何青掐自己臉。
何青娘是二嫁到何家，從前是在蓉府大戶人家裏做使女，主家給配了小子。成婚不過一年還沒一兒半女，丈夫因給主家辦事死在外面。
主家給了恩典去了奴籍放她歸家，還另給一注銀錢，回了娘家。娘家有兄弟，被娘家人吸幹後還賺了份聘禮發嫁給何青爹，裏裏外外把個姑娘賣兩遍。
正月裏何青娘做工時的姐妹來看她，見何青伶俐安靜，就教了何青盤扣手藝。
何青拿家裏舊碎布練了半年手藝，才敢用新的碎布做扣子。只是家中新碎布也只有粗布，才有了這二十對嶄新精致不倫不類的粗布盤扣。
“鎮上的布鋪也許有綢布布頭，不然改天再去鎮上看看？掌櫃說陵州城能賣五文一對呢，做上一百對就有五百文，這個生意做得呀。”何苗一頓分析。
何青卻是不樂觀：“去陵州城那麼遠，民書哥一年也才回來兩次，就是做好也不好賣。”
“那就賣給鎮上布鋪啊，他們有綢布賣就肯定收綢布扣子，無非是便宜一點。不然還能做紅細布的扣子，總能賣得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