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的空調開得很足。
姜黎裹緊了身上洗得發白的外套。
對面的男人把一份合同推過來，指甲縫裏還沾着煙漬。
“姜黎是吧？”他蹺着二郎腿，目光在她臉上掃來掃去。
姜黎沒說話，指尖輕輕叩了叩桌面。
“三年前那事兒，鬧得挺大啊。”男人嗤笑一聲，“現在全網還在罵你呢。”
姜黎抬眼，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我們公司雖然小，但籤你還是沒問題的。”男人身體前傾，“不過嘛，條件得改改。”
姜黎終於開口，聲音很輕，卻帶着股冷意：“怎麼改？”
“籤約費砍半，年限再加五年。”男人笑得不懷好意，“而且，公司給你安排的資源，你不能挑三揀四。”
姜黎拿起合同，翻頁的動作沒停。
“聽說你以前在圈裏脾氣大得很？”男人嘖了一聲，“現在落到這步田地，也該收斂收斂了。”
姜黎翻過最後一頁，把合同放回桌上。
“還有，”男人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下周有個酒局，投資方點名要見你，你得去。”
姜黎抬眸，眼神裏沒什麼情緒：“我要是不籤呢？”
男人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不籤？你以爲現在還有哪家公司肯要你？”
“你三年沒拍戲，演技早該生疏了吧？”
“而且你這張臉，整得跟個網紅似的，哪還有以前那點靈氣？”
姜黎指尖在桌沿輕輕劃着，沒接話。
“別給臉不要臉。”男人的語氣沉了下來，“籤了字，你至少還有口飯吃。”
“不籤，你就等着徹底被娛樂圈封殺吧。”
姜黎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卻讓男人莫名的有些發怵。
“合同我籤。”她拿起筆，“但酒局我不去。”
男人愣了一下，隨即怒道：“你什麼意思？”
“籤約費砍半，年限加五年，我都答應。”姜黎低頭，筆尖在紙上劃過，“但陪酒這種事，免談。”
“你以爲你還是三年前那個衆星捧月的姜黎嗎？”男人拍了下桌子，“現在有個機會讓你接觸投資方，你還敢擺架子？”
姜黎放下筆，把籤好的合同推過去。
“我籤合同，是來拍戲的。”她站起身，“不是來陪酒的。”
“要是貴公司招的是陪酒的，那我想我不太合適。”
男人看着她的背影，氣得說不出話來。
姜黎走到門口，忽然停下腳步。
“對了，”她回頭，“我這張臉，沒整過。”
走出寫字樓，冷風一下子灌進領口。
姜黎裹緊外套，往地鐵站的方向走。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起來，是個陌生號碼。
她接起電話，沒說話。
“是姜黎嗎？”電話那頭是個女人的聲音，帶着點傲慢，“我是星耀傳媒的經紀人，秦昊。”
姜黎挑眉，星耀傳媒，蘇曼所在的公司。
“我們蘇曼小姐最近要拍部新戲，有個女配角挺適合你的。”秦昊的語氣像是在施舍，“你要是有興趣，明天來公司試鏡。”
姜黎靠在牆上，指尖轉着手機。
“什麼角色？”她問。
“一個惡毒女配角，戲份不多，但挺有發揮空間的。”秦昊輕笑一聲，“畢竟以你現在的名聲，能拿到這個角色已經很不錯了。”
姜黎嗯了一聲。
“不過醜話說在前頭，”秦昊話鋒一轉，“試鏡的時候給蘇曼小姐留着點，別搶了她的風頭。”
姜黎笑了笑：“我要是不呢？”
秦昊像是被噎了一下，隨即怒道：“姜黎，你別給臉不要臉！”
“能讓你有機會重新拍戲，已經是我們蘇曼小姐大發慈悲了。”
“你還真以爲自己有多大本事？”
姜黎沒說話，直接掛了電話。
她看着手機屏幕上“秦昊”兩個字，眼神冷了下來。
蘇曼，當年把她推下深淵的“好閨蜜”。
現在倒是過得風生水起。
第二天一早，姜黎準時出現在星耀傳媒樓下。
門口圍了不少記者，看到她的時候，眼睛都亮了。
“姜黎！你是不是要復出了？”
“三年前的黑料是真的嗎？”
“你這次來星耀傳媒，是要和蘇曼合作嗎？”
閃光燈不停閃爍，姜黎低着頭，快步往裏走。
保安攔住了記者，她才得以脫身。
秦昊已經在會議室等着了，旁邊還坐着幾個工作人員。
“來了？”秦昊瞥了她一眼，“劇本看過了嗎？”
姜黎點頭：“看過了。”
“那行，開始吧。”秦昊指了指旁邊的空位，“就演第十七場，你和蘇曼對峙的那段。”
蘇曼今天沒來，據說是有別的行程。
姜黎走到空位旁站定，閉上眼睛。
再睜開時，眼神裏已經沒了剛才的平靜，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嫉妒和不甘。
“憑什麼？”她聲音發顫，像是在極力壓抑着情緒，“憑什麼你總能得到最好的？”
“我哪裏比不上你？”
“你不過是運氣比我好罷了！”
她的身體微微發抖，手指緊緊攥着，指甲幾乎要嵌進肉裏。
在場的人都愣住了，這演技，完全不像三年沒拍戲的樣子。
“夠了。”姜黎忽然停下，恢復了平靜，“演完了。”
秦昊回過神，咳嗽了一聲：“嗯，還不錯。”
“不過……”他話鋒一轉，“還是差點意思，不夠有張力。”
姜黎沒說話，靜靜地看着他。
“這個角色，我們再考慮考慮。”秦昊站起身，“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姜黎點頭，轉身離開。
走出會議室，她在走廊裏碰到了蘇曼。
蘇曼穿着一身精致的禮服，妝容完美，看到她的時候，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黎黎？”蘇曼走上前，語氣親昵，“你怎麼在這兒？”
姜黎看着她，沒說話。
“我聽說你要復出了？”蘇曼笑了笑，“真好，我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你拍戲了呢。”
“剛才試鏡怎麼樣？”蘇曼關切地問，“那個角色很適合你，我特意跟秦昊提了一下。”
姜黎扯了扯嘴角：“是嗎？那還真得謝謝你。”
“跟我客氣什麼？”蘇曼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們可是最好的朋友啊。”
姜黎看着她手背上那枚熟悉的手鏈，眼神暗了暗。
那是當年她送給蘇曼的生日禮物，據說蘇曼一直很寶貝。
“我還有事，先走了。”姜黎後退一步，避開了她的觸碰。
蘇曼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恢復如常：“好，那你先忙。”
“有時間我們一起吃飯啊。”
姜黎沒回頭，徑直走出了星耀傳媒。
剛到樓下，手機又響了，是昨天那個小公司的老板。
“姜黎，你趕緊回來一趟！”老板的語氣很着急，“出大事了！”
姜黎皺了皺眉：“什麼事？”
“剛才星耀傳媒的人給我打電話，說你在試鏡的時候故意刁難蘇曼小姐！”老板怒道，“你到底做了什麼？”
姜黎靠在牆上，輕輕嘆了口氣。
“我沒有刁難她。”她說。
“沒有？人家都把視頻發過來了！”老板吼道，“視頻裏你那樣子，凶神惡煞的，不是刁難是什麼？”
“現在好了，星耀傳媒放話了，要是我們不把你開除，他們就聯合其他公司封殺我們！”
姜黎沉默了片刻：“所以，你要開除我？”
“我也是沒辦法啊！”老板的語氣軟了下來，“誰讓你惹了不該惹的人？”
“你還是另謀高就吧。”
掛了電話，姜黎看着手機屏幕，忽然笑了。
蘇曼的手段，還是這麼卑劣。
不過沒關系，遊戲才剛剛開始。
她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裏有一家不起眼的咖啡館，她約了人。
推開門，暖氣撲面而來。
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個男人，穿着黑色西裝，氣質矜貴。
看到姜黎，男人抬了抬眼：“坐。”
姜黎在他對面坐下，點了杯咖啡。
“陸總找我，有什麼事？”她問。
陸則衍，陸氏集團的總裁，在娛樂圈也有不少投資。
“聽說你被星耀傳媒封殺了？”陸則衍攪動着咖啡，語氣平淡，“我這裏有個劇本，女主角，要不要試試？”
姜黎挑眉：“陸總爲什麼會找我？”
“我看過你三年前的戲，”陸則衍抬眸，“你很有天賦。”
“而且，我不喜歡蘇曼。”他補充道，語氣裏帶着點漫不經心。
姜黎笑了笑：“陸總就不怕我把你的戲搞砸了？”
“我相信我的眼光。”陸則衍看着她，“而且，我覺得你不會甘心就這麼被封殺的。”
“劇本呢？”姜黎問。
陸則衍把一份劇本推過來：“懸疑片，女主角是個心理醫生。”
“挺有挑戰性的，我覺得你能駕馭。”
姜黎拿起劇本，翻了幾頁。
“什麼時候開機？”她問。
“下個月。”陸則衍說，“如果你同意，明天就可以去劇組報道。”
“好。”姜黎合上劇本，“我接了。”
陸則衍笑了笑：“明智的選擇。”
“不過，”姜黎看着他，“我有個條件。”
“你說。”陸則衍示意她繼續。
“這部戲的宣傳，我要全程參與。”姜黎說，“而且，我要和蘇曼在同一個頒獎禮上碰面。”
陸則衍挑了挑眉：“你想幹什麼？”
“我想讓她知道，”姜黎的眼神裏閃過一絲銳利，“我姜黎，回來了。”
陸則衍看着她，忽然笑了：“有意思。”
“我答應你。”
咖啡喝完，姜黎起身告辭。
走到門口，陸則衍忽然開口：“姜黎。”
她回頭。
“別讓我失望。”他說。
姜黎笑了笑：“不會的。”
走出咖啡館，陽光正好。
姜黎抬頭看了看天，深吸了一口氣。
蘇曼，你欠我的，我會一點一點，全部討回來。
這一次，她不會再輸了。
手機又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姜黎接起，裏面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是黎黎嗎？我是張阿姨啊。”
張阿姨，以前在姜家做過保姆。
“張阿姨，怎麼了？”姜黎問。
“你爺爺他……他住院了。”張阿姨的聲音帶着哭腔，“醫生說情況不太好。”
姜黎的心猛地一沉：“我爺爺怎麼了？他之前不是好好的嗎？”
“就是昨天，突然就暈倒了。”張阿姨說，“現在在市中心醫院，你趕緊過來一趟吧。”
“好，我馬上過去。”姜黎掛了電話，攔了輛出租車，往市中心醫院趕去。
路上，她的手一直在抖。
爺爺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
千萬不能有事。
到了醫院，張阿姨在病房門口等着。
“黎黎，你可來了。”張阿姨拉着她的手，眼眶通紅。
姜黎點點頭，推門走進病房。
爺爺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呼吸微弱。
姜黎走到床邊，握住爺爺的手：“爺爺，我來了。”
爺爺緩緩睜開眼睛，看到她的時候，眼神亮了一下：“黎黎……”
“爺爺，您怎麼樣？”姜黎的聲音哽咽了。
“爺爺沒事……”爺爺喘了口氣，“就是有點想你。”
“我以後會經常來看您的。”姜黎說。
爺爺搖了搖頭：“爺爺知道，你忙……”
“當年的事，不怪你……”
姜黎的眼淚掉了下來：“爺爺，是我不好，是我沒保護好姜家。”
“傻孩子……”爺爺拍了拍她的手，“都過去了……”
“你要好好的，好好活下去……”
就在這時，病房門被推開了。
一個穿着西裝的男人走了進來，身後跟着幾個保鏢。
“姜老先生，好久不見。”男人走到床邊，語氣帶着點嘲諷，“沒想到我們會以這種方式見面。”
姜黎抬頭，看到男人的臉，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是沈明哲，當年吞並姜家產業的罪魁禍首之一。
“你來幹什麼？”姜黎站起身，擋在爺爺床前。
“我來看看老朋友啊。”沈明哲笑了笑，“順便告訴你一個好消息。”
“姜家剩下的那點產業，我已經全部收購了。”
“從今往後，就再也沒有姜家了。”
爺爺猛地咳嗽起來，臉色更加蒼白。
“你給我出去！”姜黎怒道，“這裏不歡迎你！”
“別急着趕我走啊。”沈明哲走到她面前，壓低聲音，“姜黎，你以爲你躲得掉嗎？”
“當年你爸媽的死，可沒那麼簡單。”
“你要是識相點，就乖乖聽話，或許我還能讓你爺爺安安穩穩地度過餘生。”
姜黎的身體僵住了：“你什麼意思？我爸媽的死到底是怎麼回事？”
“想知道？”沈明哲笑了笑，“那就看你的表現了。”
“三天後，城西倉庫，我等你。”
說完，他轉身就走。
“你站住！”姜黎想追上去，卻被保鏢攔住了。
看着沈明哲的背影，姜黎的眼神裏充滿了恨意。
爸媽的死，果然有問題。
沈明哲，你等着，我一定會查清楚真相的。
爺爺的情況穩定下來後，姜黎離開了醫院。
她坐在出租車裏，看着窗外的夜景，思緒萬千。
沈明哲的出現，打亂了她的計劃。
但也讓她更加堅定了復仇的決心。
回到家，她打開電腦，開始查沈明哲的資料。
沈明哲，沈氏集團的副總，野心勃勃，手段狠辣。
當年姜家破產，他功不可沒。
查着查着，她看到了一條關於陸則衍的新聞。
陸則衍和沈明哲是商業競爭對手，兩人明爭暗鬥了很多年。
姜黎的眼睛亮了一下。
或許，她可以和陸則衍合作。
第二天，姜黎去了陸氏集團。
前台通報後，她被領到了陸則衍的辦公室。
陸則衍正在看文件，看到她進來，抬了抬眼：“坐。”
“陸總，我想跟你談筆交易。”姜黎開門見山。
陸則衍放下文件，看着她：“什麼交易？”
“我幫你對付沈明哲，你幫我查我爸媽死亡的真相。”姜黎說，“而且，我要沈氏集團付出代價。”
陸則衍挑了挑眉：“你憑什麼覺得我會答應你？”
“因爲我們有共同的敵人。”姜黎看着他，“而且，我知道沈明哲的一個秘密。”
陸則衍來了興趣：“哦？什麼秘密？”
“他在暗中轉移沈氏集團的資產。”姜黎說，“我有證據。”
陸則衍笑了笑：“有點意思。”
“不過，光憑這個，還不夠。”
“我還有別的。”姜黎說，“我知道他和幾個官員有勾結，做了不少違法的事情。”
“只要我們合作，我有把握讓他身敗名裂。”
陸則衍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好，我答應你。”
“不過，我有個條件。”
“你在劇組的表現，不能讓我失望。”
“沒問題。”姜黎點頭，“我不會讓你後悔的。”
“合作愉快。”陸則衍伸出手。
“合作愉快。”姜黎握住他的手。
走出陸氏集團，姜黎感覺輕鬆了不少。
有了陸則衍的幫助，她復仇的路會好走很多。
但她也知道，這只是開始。
沈明哲，蘇曼，還有那些當年害過姜家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
手機響了，是劇組的工作人員打來的。
“姜黎老師，明天早上八點劇組開機，您別忘了過來。”
“好，我知道了。”姜黎掛了電話，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新的人生，開始了。
她回到家，把劇本拿出來，認真地看了起來。
這個心理醫生的角色，確實很有挑戰性。
但她有信心演好。
這不僅是爲了自己，也是爲了爺爺，爲了姜家。
第二天一早，姜黎準時來到劇組。
開機儀式已經開始了，導演看到她，熱情地走了過來。
“姜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