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透，赤土的天空依舊是那副沉甸甸的橙黃色，只是邊緣多了一抹病態的暗紅。尖銳的金屬哨聲劃破了部落的寧靜，像一根鞭子，抽打着每個掙扎在溫飽線上的人。
林辰被哨聲驚醒，渾身的骨頭像是被拆開重組過，酸痛得厲害。他掙扎着爬起來，走出棚屋，看到十幾個和他差不多瘦弱的人正聚集在部落中央的空地上，每個人手裏都拿着簡陋的工具——要麼是磨尖的金屬片，要麼是纏着布條的木棍。
昨天那個給他人的少年也在其中，他看到林辰，皺了皺眉：“動作快點，老疤的隊伍不等閒人。”
林辰快步走過去，才發現人群前站着一個佝僂的老人。老人頭發花白，臉上布滿了深刻的皺紋，左眼似乎受過傷，只剩下一道醜陋的疤痕，此刻正用渾濁的右眼掃視着衆人。他手裏拄着一根金屬拐杖，拐杖頂端鑲嵌着一塊磨得發亮的黑曜石。
“這是老疤，”旁邊有人低聲提醒，“部落裏最有經驗的拾荒者，跟着他，活下去的機會能大些。”
老疤的目光落在林辰身上，那道疤痕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猙獰：“新來的？”
“是。”林辰點頭。
“叫什麼？”
“林辰。”他報上自己的名字，沒有提原主的事——他根本不知道原主叫什麼。
老疤沒追問，只是用拐杖指了指旁邊一堆破舊的麻布口袋：“拿上袋子和工具，今天去‘碎鐵谷’。規矩都懂？”
周圍的人紛紛點頭。一個看起來比林辰還小幾歲的孩子偷偷拉了拉他的衣角，小聲說：“別掉隊，別碰發光的東西，找到能用的先給老疤過目。”
林辰道謝，拿起一個相對結實的麻布口袋，又從地上撿起一塊邊緣還算鋒利的三角形金屬片——這就是他今天的“武器”和“工具”了。
隊伍很快出發，老疤走在最前面，拐杖敲擊地面發出“篤篤”的聲響，像是在給衆人定調。走出部落的範圍後，周圍的景象更加荒涼，地面上布滿了深褐色的裂痕，偶爾能看到幾具不知名生物的白骨，被風沙侵蝕得只剩下殘骸。
碎鐵谷距離部落大約有一個小時的路程，是一片被廢棄的大型礦場遺址。據說很久以前，這裏曾是赤土星球最繁華的地方，無數采礦機械日夜不停地運轉，將地底的礦石運往太空。但現在，只剩下坍塌的礦洞、扭曲的傳送帶和堆積如山的廢棄金屬。
“散開，半徑五十米，日落前在這裏集合。”老疤停下腳步，沙啞的聲音帶着不容置疑的威嚴，“記住，聽到我的哨聲，不管手裏有什麼，立刻回來。”
衆人四散開來，每個人都低着頭，在廢墟中仔細搜尋。林辰也跟着人流走進碎鐵谷，腳下的金屬碎片發出“嘎吱”的脆響，像是在訴說着這裏的過往。
他沒有急着動手，而是先打開了星軌核心的基礎解析功能。淡藍色的虛擬屏幕在意識中展開，隨着他的視線移動，周圍的物體開始被逐一分析。
【解析目標：斷裂的傳送帶。材質：高強度合金（含鈦元素）。狀態：結構損壞（不可修復）。可回收利用：拆解後可提取鈦合金，用於制作工具或武器。】
【解析目標：鏽蝕的螺栓。材質：不鏽鋼。狀態：部分鏽蝕（可清理）。可回收利用：修復後可作爲連接件。】
【解析目標：未知生物糞便。成分：有機質32%，金屬碎屑17%……無利用價值。】
林辰挑了挑眉，星軌核心的解析比他想象中更實用。他不再像其他人那樣盲目翻找，而是專注於那些被星軌核心標記爲“高價值”的物品。
一塊藏在亂石堆裏的能量電池殘骸被他挖了出來，星軌核心顯示裏面還殘留着0.3%的能量。“雖然不多，但或許能給星軌核心充點電。”林辰把它塞進懷裏，這是他目前最看重的東西。
他又找到幾根相對完好的合金管，解析顯示材質適合制作簡易的杠杆工具。正往袋子裏裝的時候，旁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小子，這東西是我先看到的！”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走了過來，瞪着林辰，語氣不善。他手裏的袋子已經裝了小半袋，看起來收獲不小。
林辰皺眉：“我先撿到的。”
“我看到的時候你還沒動手！”壯漢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搶林辰的袋子，“在碎鐵谷，誰先看到就是誰的，這是規矩！”
林辰側身躲開，握緊了手裏的金屬片。他知道現在不能硬碰硬，這具身體太虛弱了。“袋子裏的東西可以給你一半，但這幾根合金管對我有用。”
壯漢顯然不滿足，獰笑着撲了過來：“給我老實點！”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猛地從旁邊的廢鐵堆後竄了出來，手裏的短矛帶着風聲刺向壯漢的側腰。壯漢嚇了一跳，急忙後退，罵道：“阿雅，你少管閒事！”
林辰看清來人，是個穿着獸皮短裝的少女，身材矯健，皮膚是健康的蜜色，臉上帶着一道淺淺的疤痕，正是昨天那個眼神警惕的獵手。她冷冷地看着壯漢：“老疤說過，不許搶自己人的東西。”
“一個新來的，算什麼自己人？”壯漢不服氣，但顯然有些怕阿雅，罵罵咧咧地退了幾步，“算你們運氣好！”
看着壯漢走遠，阿雅才收起短矛，看向林辰：“你的身手太差，在這裏，太弱會活不下去。”她的語氣依舊冷淡，聽不出是嘲諷還是提醒。
“多謝。”林辰真誠地道謝，如果不是她，自己今天恐怕不僅要丟東西，還得挨頓打。
阿雅沒說話，轉身走向另一片廢墟，動作敏捷得像只貓，很快就消失在堆積如山的廢鐵後面。
林辰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這個部落裏的人，似乎並不都是冷漠的。他低頭看了看手裏的合金管，握緊了拳頭——不管在哪裏，實力都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接下來的時間，林辰更加小心，他避開其他人聚集的區域，往碎鐵谷深處走去。越往裏面，廢棄的機械越大，星軌核心解析出的“高價值”物品也越多。
在一個半坍塌的控制室裏，他發現了一台損壞的環境監測儀。星軌核心的解析結果讓他眼前一亮：【解析目標：環境監測儀。核心部件：輻射傳感器（完好度70%），能量轉換器（可修復）。可利用價值：修復後可實時監測輻射濃度，能量轉換器可改造爲簡易充電裝置。】
“就是它了！”林辰心中一喜，小心翼翼地拆開監測儀的外殼，將裏面的核心部件取了出來。這些東西在別人眼裏可能只是一堆廢鐵，但在他這個機械師看來，卻是寶貝。
就在他把部件放進袋子裏，準備離開時，地面突然輕微地晃動了一下。緊接着，一陣低沉的嘶吼聲從礦洞深處傳來，像是某種大型生物在咆哮。
周圍的拾荒者們都停下了動作，臉上露出驚慌的神色。
“是‘鐵脊蠕蟲’！”有人大喊，“快跑！”
人群瞬間混亂起來，所有人都朝着谷口的方向狂奔。林辰也心頭一緊，星軌核心突然彈出提示：【檢測到高強度生物信號，能量等級：中等。威脅程度：高。建議：立刻遠離！】
他不再猶豫，抓起袋子就往谷口跑。身後的嘶吼聲越來越近，伴隨着岩石碎裂的巨響，地面的震動也越來越劇烈。
跑到谷口時，他看到老疤正用拐杖敲擊着一塊巨大的金屬板，發出“鐺鐺”的聲響。“都快點！把帶來的炸藥扔過去！”
幾個手裏拿着簡易炸藥（用可燃物和金屬碎片制作的）的拾荒者立刻將炸藥朝着谷內扔去，伴隨着幾聲沉悶的爆炸聲，濃煙滾滾而起，暫時阻擋了後面的東西。
“清點人數！”老疤喊道。
衆人互相查看，很快發現少了兩個人。
“是小六和胖子，他們剛才落在後面了……”有人聲音發顫。
老疤的臉色沉了下來，他看了一眼谷內彌漫的濃煙，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走！”
沒有人敢反對，即使是那兩個失蹤者的朋友，也只能咬着牙跟上隊伍。林辰看着他們的背影，心裏有些沉重。這就是廢土的法則，生存永遠是第一位的，沒有人會爲了可能已經死去的人冒險。
回去的路上，氣氛格外壓抑。林辰注意到阿雅的臉色也不太好看，手裏的短矛握得很緊。
快到部落時，老疤突然停下腳步，看向林辰：“你袋子裏裝的是什麼？”
林辰猶豫了一下，把那幾根合金管和能量電池殘骸拿了出來——他沒敢拿出環境監測儀的部件，那東西的價值太大，現在暴露出來不是好事。
老疤看了一眼，用拐杖指了指能量電池：“這個留下，其他的你自己留着。”按照規矩，拾荒者找到的東西要上交一部分，由部落統一分配。
林辰把電池遞過去，心裏鬆了口氣。
回到部落後，衆人各自散去。林辰鑽進自己的棚屋，立刻關上門，從懷裏掏出那兩個核心部件。他啓動星軌核心，開始詳細解析。
【輻射傳感器：需清理表面灰塵，更換兩根連接線……】
【能量轉換器：核心線圈完好，外殼破損，需替換電容……】
看着解析出的修復方案，林辰的眼睛越來越亮。如果能把這兩個東西修好，他就能制作出一個簡易的輻射檢測儀和充電器。前者能讓他在外出拾荒時避開高輻射區域，後者則能爲星軌核心補充能量——這簡直是爲他量身定做的！
他摸了摸口袋裏剩下的幾根合金管，心裏有了計劃。明天，他要去部落的“廢料堆”看看，能不能找到修復需要的材料。
夜色漸深，部落裏安靜下來，只有偶爾傳來的咳嗽聲和遠處的獸吼。林辰靠在冰冷的金屬板上，手裏摩挲着那枚小小的能量轉換器，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在這個陌生而危險的世界，他似乎找到了第一個可以抓住的支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