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金星園區裏待宰的羔羊,是他阮二豪一句“我護你”,把我從泥沼裏拉了出來。
他涉詐販毒被通緝,塞給我百達翡麗和百萬現金,讓我遠走高飛。
可我怎麼能走?
那枚腕表是他的承諾,那些鈔票是他的牽掛,我把它們換成了一把槍、一輛車,還有赴死的決心。
柬埔寨法院門前的90秒,我掏槍遞給他的動作,比任何情話都堅定。
道上都叫我“江湖最後一位大嫂”,可我只想帶我的豪哥回家。
車陷泥溝時,我赤腳墊木板推車,被捕前仍想替他擦去臉上的泥。
面對警方圍捕,他嘶吼着讓放了我,我輕聲說“豪哥,我不後悔”。
這場跨越國界與法律的奔赴,無關對錯,只是我欠他當年一束光,如今要用整個人生償還。
……
我叫馮楚靜。
這個名字在金邊市警察總署的卷宗裏,代號“K-07”。
罪名是“協助重案逃犯越境、意圖謀殺及非法持械”。
他們說我,是“江湖上最後一位大嫂”。
最後一位……多麼諷刺的頭銜。
此刻,我坐在冰冷的囚室裏。
手腕被粗糙的鐵銬磨出深紅的血痕。
頭頂一盞昏黃的燈管發出苟延殘喘的嗡鳴。
像極了我那早已支離破碎的人生。
空氣裏彌漫着消毒水、黴味和絕望混合的氣息。
無孔不入地鑽進我的肺裏。
每一次呼吸都帶着針扎般的刺痛。
記憶的閘門一旦打開,便如這湄公河的洪水。
洶涌着將我吞沒。
回到那個將我拖入地獄,又賜予我唯一一束光的起點——金星園區。
那不是什麼光鮮亮麗的商業中心。
是人間煉獄。
是無數像我一樣的羔羊被豢養、被屠宰的血腥牧場。
我被賣進來時,以爲不過是做做電詐的營生。
直到看見隔壁“豬仔房”裏的人被打斷了腿。
扔出去喂了園區的狼狗。
我才明白,這裏只有兩種人:吃人的狼,和被吃的羊。
我瘦弱、膽怯。
像風中飄零的柳絮。
隨時可能被碾碎。
我每天對着虛假的屏幕敲打着謊言。
騙着千裏之外素未謀面的陌生人。
精神和肉體被雙重榨幹。
主管“龍哥”看我的眼神,像在估量一件貨物的斤兩。
那種黏膩的、帶着欲望的審視。
讓我日夜瑟縮在床角。
連哭都不敢出聲。
就在我以爲自己會像所有羔羊一樣,無聲無息地爛死在這個角落時。
他出現了。
阮二豪。
這個名字,在金星園區,是禁忌。
是傳說。
也是所有狼群都要忌憚三分的煞神。
他是龍哥都得罪不起的存在。
一個身份成謎、手段狠戾的男人。
有人說他手眼通天。
能在一夜之間讓一個盤踞多年的堂口灰飛煙滅。
也有人說他是條毒蛇。
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
我從未想過他會注意到我。
那天,龍哥喝醉了酒。
當着幾個打手的面,獰笑着要扒我的衣服。
我嚇得蜷成一團。
閉着眼等著噩夢降臨。
預想中的撕扯沒有到來。
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沉悶的倒地和龍哥驚恐的尖叫。
我顫抖著睜開眼。
看見阮二豪就站在門口。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閒西裝。
身形挺拔。
面容冷峻。
一雙深邃的眼睛像淬了寒冰的深潭。
正冷冷地掃視著全場。
他的出現,讓整個房間的溫度驟降。
那幾個平日裏耀武揚威的打手。
在他面前竟無一人敢動。
個個噤若寒蟬。
“我的地方,髒了。”
他的聲音不高。
卻帶着一種不容置喙的威壓。
像重錘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龍哥酒醒了大半。
看清來人是誰,臉都嚇白了。
連滾帶爬地過去點頭哈腰:“阮、阮爺!誤會!天大的誤會!我不知道她是您……”
阮二豪根本沒看他。
徑直走到我面前。
我抖得更厲害了。
以爲下一秒就要輪到我橫屍當場。
他卻只是蹲下身。
用那雙戴著黑色皮手套的手,輕輕拂去我臉上的淚痕。
他的指尖冰涼。
動作卻帶着一種奇異的溫柔。
“怕嗎?”他問。
我哽咽著,說不出話。
只能拼命點頭。
他摘下一只手套。
露出修長幹淨的手指。
從口袋裏掏出一方雪白的手帕。
擦了擦我的嘴角。
“別怕,”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說,“我護你。”
那一瞬間,我仿佛在無盡的黑暗中,真的看到了一束光。
那束光,名叫阮二豪。
它刺眼。
灼熱。
卻是我溺水瀕死時,唯一的浮木。
他把我從龍哥手裏“買”了下來。
名義上是讓他手下最得力的幹將“梟影”監管我。
他給了我單獨的房間。
有熱水。
有食物。
甚至還有幾本舊書。
他對我很疏離。
除了必要的命令,幾乎不怎麼說話。
但他給的安全感,是實實在在的。
只要他在。
那些曾經讓我夜不能寐的噩夢。
便再也不敢靠近。
我知道,他做的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意。
涉詐。
也販毒。
他身邊的人都叫他“豪哥”。
背地裏卻敬畏地稱他爲“閻羅”。
我問他,不怕嗎?
他嗤笑一聲。
靠在沙發上。
擦拭著一把鋥亮的匕首:“怕?從踏上這條路起,命就不是自己的了。我要的,是讓兄弟們都能站着活,讓該跪著的人,永遠站不起來。”
他身上有種致命的吸引力。
混合著危險的痞氣和令人心安的強大。
我無可救藥地淪陷了。
從一個任人宰割的羔羊。
變成了一個心甘情願追隨猛虎的……癡傻女人。
我天真地以爲。
我能一直躲在他的羽翼下。
哪怕前方是萬丈深淵。
只要有他。
我便無所畏懼。
我錯了。
大錯特錯。
因爲阮二豪的“豪”。
終究是沖天的血氣。
是惹禍的根苗。
他那束照進我生命的光。
本身,就來自地獄的業火。
而我。
這只被他從泥沼裏拉出來的羔羊。
從決定跟隨他的那一刻起。
就注定了要與這業火同焚。
萬劫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