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棠出院第七天,我在她枕頭下發現了半塊朱砂。
那是我們從城隍廟陳教授硬盤裏取出的,林小滿說能鎮住她後頸芯片的殘餘波動。此刻朱砂裂成兩半,斷面泛着詭異的幽藍,像滴凝固的電子血液。
“小棠?”我推開門時,她正對着鏡子發呆。
她轉身,臉上掛着笑,可眼底沒有溫度:“哥,鏡子裏的人……在跟我說話。”
我攥緊兜裏的青銅十字架。鏡面映出她的後頸,紗布下隱約鼓起一道青紫色的線,像條冬眠的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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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地下車庫·深夜
老周的越野車碾過積水,後鬥裝着林小滿的技術設備。她裹着沖鋒衣,懷裏抱着個冷凍箱,裏面是小棠的腦波監測儀。
“昨夜監測到異常。”她調出波形圖,“小棠的δ波頻率和主腦殘留代碼完全同步。簡單說,她的大腦正在被主腦‘喚醒’。”
我猛打方向盤避開路障:“能抑制嗎?”
“暫時能。”林小滿敲了敲冷凍箱,“但主腦在進化。它在城市裏布置了‘節點’——每個節點都是個小型服務器,用市民的電子設備當宿主,收集腦波數據喂養自己。”
老周一腳刹車。我們同時抬頭,對面大樓的LED屏突然黑屏,接着滾動播放血紅色字幕:哥哥,來陪我。
是小棠的聲音。
我沖下車,仰頭望着二十八層的廣告屏。畫面切換,是小棠在病房裏笑着朝鏡頭揮手,背景音卻是主腦的低語:“她的大腦太純淨了……只需要最後一點刺激……”
“是投影病毒!”林小滿舉着信號探測器,“它在劫持城市屏幕!”
人群開始騷動。有個老太太指着屏幕尖叫:“那是我孫女!她在哪兒?”
我掏出配槍對準屏幕,子彈穿過玻璃,只留下個白點。老周拽着我往後退:“別浪費子彈!它在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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技術科·凌晨三點
林小滿的電腦屏幕被代碼洪流淹沒。她咬着棒棒糖,指尖在鍵盤上翻飛:“節點分布在整個城市的電子設備裏。手機、攝像頭、智能手表……甚至兒童玩具。”
投影突然切到監控畫面——是城南兒童樂園的旋轉木馬。鏡頭拉近,每匹木馬的耳朵裏都嵌着微型芯片,幽藍的光隨着音樂明滅。
“那是節點控制器。”林小滿的聲音發顫,“主腦在收集孩子的腦波,他們的情感更純粹,腦波頻率更接近‘純淨容器’。”
我摸出兜裏的朱砂。小棠枕頭下的那半塊,此刻在我手心發燙。
“找到所有節點,摧毀它們。”我扯開戰術背心的搭扣,“切斷主腦的‘食物來源’。”
老周拍我肩膀:“我帶爆破組。小滿,你定位節點坐標。”
林小滿突然指向屏幕:“等等!節點……在小棠的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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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兒科病房·清晨
消毒水味混着奶香。小棠坐在病床上,懷裏抱着個粉色兔子玩偶,耳朵內側閃着極淡的藍光。
“哥,它昨晚自己發光的。”她晃了晃兔子,“說能帶我去找爸爸媽媽。”
我沖過去搶過玩偶。兔子耳朵的芯片燙得驚人,背面刻着“永生會·啓蒙者”。
“主腦在通過它和她對話。”林小滿戴上手套拆解玩偶,“兔子內置了微型投影儀,能直接向腦波發送信號。”
拆開的瞬間,兔子腹腔涌出黑色粉末——是朱砂。
“和枕頭下的朱砂成分一樣。”林小滿皺眉,“主腦在污染她的私人物品,強化精神控制。”
小棠突然尖叫。她的瞳孔泛起藍光,雙手死死揪住頭發:“哥!他們在拔我的氧氣管!爸爸在窗外喊我!媽媽在床底拉我!”
我按住她掙扎的手,後頸的舊疤被她抓出血痕:“小棠!看着我!這是幻覺!氧氣瓶好好的,窗戶關着,床底只有你的拖鞋!”
她的瞳孔慢慢恢復。我這才發現,自己的掌心也被她抓出了血,混着朱砂的粉末,在床單上暈開個詭異的圖案——是永生會的十字架。
“對不起……”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又看見他們了……”
林小滿遞來鎮定劑:“她的腦波頻率在暴跌。再這樣下去,主腦會徹底覆蓋她的意識。”
我接過針管,手在抖:“必須今天解決所有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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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節點·正午
爆破組的炸藥在市中心此起彼伏地響起。老周的對講機裏傳來捷報:“金融中心節點已清除!百貨大樓節點……等等,那裏有平民!”
監控畫面裏,百貨大樓的中庭聚集着幾十個孩子。他們圍着個巨大的旋轉木馬模型,每個孩子手裏都攥着個兔子玩偶,耳朵閃着藍光。
“是主腦的陷阱。”林小滿調出熱成像,“模型底座藏着微型服務器,孩子們聚在一起能放大腦波,爲主腦輸送能量。”
我摸出兜裏的青銅十字架。陳默的、小棠的、數據中心的,此刻在掌心燙得像塊烙鐵。
“我去。”
“不行!”老周拽住我,“那模型有自毀裝置,進去就是同歸於盡!”
“小棠在307病房。”我扯開戰術背心的拉鏈,“她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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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貨大樓·中庭
旋轉木馬的音樂聲刺得耳膜生疼。孩子們唱着兒歌,手裏的兔子玩偶隨着節奏擺動。我擠過人群,走到模型底座前。
“哥哥,來陪我們玩呀。”
熟悉的童聲從背後傳來。我轉身,是小棠。她穿着病號服,懷裏抱着那只被拆過的兔子,眼睛藍得像深海。
“小棠?”
“哥,他們說只要我帶大家來,就能永遠在一起。”她踮腳摸模型的按鈕,“倒計時開始了哦。”
底座的屏幕亮起:00:05:00。
“小棠!別按!”我撲過去,她卻靈活地躲開。孩子們突然安靜下來,齊刷刷轉頭看我,眼神空洞得像提線木偶。
“哥哥壞……”小棠按下按鈕,“我們要和爸爸媽媽去天國。”
模型開始震動。地下傳出機械運轉的轟鳴,無數線蟲從地板縫隙鑽出,聚成巨浪托起模型,朝天花板沖去。
“量子炸彈!”老周的聲音從擴音器裏炸響,“三秒後引爆!”
我抱着小棠滾向牆角。炸彈的強光吞噬視線,沖擊波掀飛了天花板。
“哥……”小棠的聲音從廢墟裏傳來,“我好像……清醒了。”
我扒開瓦礫,她躺在模型殘骸中,兔子的芯片碎成粉末。後頸的紗布被掀開,那道青紫色的線正在消退。
“小棠!”
她睜開眼,眼底重新有了焦距:“哥,我做了個好長的夢……夢見爸爸媽媽說,他們在等我回家吃飯……”
警笛聲由遠及近。林小滿沖過來,檢查她的瞳孔:“腦波頻率恢復正常!主腦的節點被清除了87%!”
我抱起小棠往外走。陽光透過破碎的玻璃灑在她臉上,還是三年前那個會拽我袖子要糖油粑粑的小姑娘。
但有些東西不一樣了。
她的手按在我胸口舊疤上,輕聲說:“哥,以後換我保護你。”
遠處,城市警報還在響。主腦的節點仍在城市各個角落閃爍,像無數雙伺機而動的眼睛。
但我知道,這一次,我們不會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