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燒完東西，趙青悠覺得心裏空了一塊，卻也莫名輕鬆了許多。
她拿出自己攢下的錢和票證，打算去百貨商店買些御寒的厚衣服，順便……把結婚用的三金也置辦了。
如今的陸沉舟家境肯定不好，她不願爲難他，這些她自己準備就好。
百貨商店裏人不少，趙青悠仔細挑了兩件厚實的棉襖和幾雙耐磨的棉鞋，又轉去了賣黃金飾品的櫃台。
剛挑了幾條付款準備走，就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
傅雲錫正拿着一對雕刻精美的龍鳳鐲仔細看着，趙之瑤挽着他的胳膊，笑得一臉幸福。
“雲錫哥，你眼光真好！這款式我太喜歡了！你怎麼都知道我喜歡這些？這麼關注我，不會很久之前就喜歡上我了吧？”
傅雲錫低頭看着她，眼神是趙青悠從未見過的專注和溫柔，他沒有說話，默認了。
趙青悠倏爾想起他臨終前的話。
“青悠，其實搬到軍屬大院後，我第一眼喜歡的，便是之瑤。一見鍾情，往後餘生，再難忘懷。”
真狠啊傅雲錫，和她生活了整整五十年，可他每分每秒，想着的，念着的，愛着的，居然都是她的妹妹趙之瑤！
心口像是被細針扎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她移開視線，準備去另一邊櫃台。
“姐？”趙之瑤卻眼尖地看到了她，揚聲叫道，“你也來買東西啊？”
傅雲錫聞聲抬頭看來，目光落在趙青悠手裏提着的棉襖和棉鞋上，眼神微動。
趙青悠只好點頭：“嗯，我馬上下鄉了，來買些御寒的衣服。”
趙之瑤卻注意到了趙青悠手上的金鐲子，皺了皺眉：“買衣服就算了，你買三金做什麼？你連對象都沒有，買了這個也沒用啊。”
旁邊的售貨員笑着插嘴：“同志，沒有對象也可以先準備起來嘛，到時候萬一下鄉和別人看對了眼，直接就能用上了。”
趙青悠順勢點點頭。
趙之瑤卻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習慣性地貶低道：“姐，就你這樣古板無趣的性子，到了鄉下又能找到什麼樣的？怕是連個像樣的掘地漢子都難找吧？”
趙青悠早已習慣妹妹的刻薄，懶得理會，只想快點離開。
傅雲錫卻忽然開口，聲音依舊低沉清冷，卻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滯澀：“結婚的事情……不用着急。畢竟，找個真心待你的人，很難。”
趙青悠抬眸看他，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他這是在以什麼立場說這話？
她語氣平靜，意有所指：“我要求不高。只要他對我好，心裏沒有別人，幹幹淨淨就行。”
傅雲錫的神色瞬間微微一變，顯然聽出了她話裏的暗示，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
趙之瑤卻拉住他的胳膊，打斷道：“雲錫哥，我餓了。姐，國營飯店今天有紅燒肉，既然碰到了，就一起去吃吧！”
她嘴上熱情，不由分說地拉着趙青悠就走。
傅雲錫看着趙青悠略顯蒼白的側臉，最終還是把話咽了回去，默默跟上。
到了國營飯店剛落座，傅雲錫就極其自然地拿過菜單，幾乎不假思索地報出幾個菜名：“紅燒肉，糖醋裏脊，清炒豌豆苗，再要一個冬瓜湯。紅燒肉不要放味精，裏脊醋稍微多放一點，豌豆苗要嫩一點的，湯裏撒點蔥花。”
服務員一邊記一邊笑着對趙之瑤說：“同志，你對象可真貼心啊！把你喜好記得這麼清楚，連忌口都知道！”
趙之瑤得意地紅了臉，嬌羞地瞥了傅雲錫一眼，“雲錫哥，也給姐姐點幾個她愛吃的菜吧。”
傅雲錫拿着菜單的手頓了一下，隨即神色自若地將菜單遞給趙青悠：“我不清楚，你看看想吃什麼，自己點。”
這一刻，趙青悠的心像是被冰錐刺穿，冷得發疼。
他們上一世做了五十多年夫妻，兒孫都能記住她愛吃清淡、喜歡魚蝦、受不了太油膩的東西。
可傅雲錫，這個她同床共枕了一輩子的人，卻連一樣她喜歡的菜都說不出來。
她以前總替他找借口，覺得他是軍人，不拘小節。
現在才明白，他不是記不住，只是心思從未放在她身上過。
他的所有細心和溫柔，都只給了趙之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