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涼的貝母紐扣被溼熱舌尖勾弄着從扣眼滑出,帶着微微的潮。
花瓣一樣的唇柔軟嬌嫩,毫無阻攔的貼在了他胸前的皮膚上。
像是搖着尾巴的小魚在啄食。
靳霆洲身體緊繃,呼吸驟然僵住。
光影中的五官棱角分明,逼迫性的氣場伴隨着半闔的眼睛,讓人不敢直視。
可這會兒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要多努力克制自己,才能繼續雲淡風輕地站在這裏。
他知道他的音音天真可愛,偶爾會有一點淘氣。
小孩子無非都是這樣,一時興起便想用自己的規則試探整個世界,誰也不知道她們的小腦袋裏在天馬行空着些什麼。
但他似乎把她慣壞了。
所以她才會荒唐到在衆目睽睽之下。
當着一衆記者和未婚夫的面,公然和自己調情。
靳霆洲不動聲色的握住對方的手腕,帶着警告般微微收緊。
躲在他懷裏的少女哭得抽抽嗒嗒,動靜更大了幾分。
靳霆洲手上的動作下意識一鬆。
凌亂的腳步聲匆匆而來,浩浩蕩蕩,是靳家的律師團隊和保鏢。
靳霆洲強忍着那些悖德的荒唐,快速吩咐了幾句。
文質彬彬的律師們將一衆記者請進了酒店會議廳。
季明川被幾位保鏢請進了隔壁的房間,只等着季家長輩親自來處理。
吵嚷的走廊裏再次恢復了寂靜,靳霆洲將人橫打抱起,黑色西褲下的長邁得幾乎能出來殘影。
隨着“哐當”一下關門聲,被丟在沙發上的黎音揭掉了額頭上的降溫貼,邀功一般:
“我演的怎麼樣,靳霆洲?”
靳霆洲只覺得頭痛。
在照看小孩這方面,他比同齡人有頗多經驗。
同齡人13歲叛逆期,忙着打籃球打遊戲呼朋喚友不亦樂乎的時候,他的屁股後面就已然多出一個5歲的小跟屁蟲。
對方剛從福利院接出來,病殃殃的穿着件皺巴巴的白色連衣裙,瘦小得像根發育不良的豆芽菜。
連哥哥也不會喊,只是怯生生的坐在台階邊,抱着一只破舊的布娃娃。
彼時父母屍骨未寒,老爺子忙着集團裏的事務,下面還有一群叔伯姑舅覬覦,靳家成了亂糟糟的一團。
一根連話都不會說的小豆芽菜孤零零地杵在腐朽華麗的靳家老宅裏面,管都沒人管。
夜裏的燈火透過紅色燈籠籠罩着她,像是即將被黑夜吞噬的一點。
13歲的靳霆洲遙遙地站在樓上,手裏扶着浸滿了寒氣的雕花欄杆,帶着冷酷而殘忍的惡意注視着她。
烏雲遮月,霜氣凝寒。
那團小小的身影就縮在下面,可憐的將自己卷成一團。
更深露重,看得無聊的靳霆洲終於在濃重的夜色裏下樓。
那根小豆芽菜縮在茂密的灌木裏面,抱着她破舊的布娃娃,燒得胡言亂語,只會重復着喊“媽媽”。
漆紅的木牌倒了下來,倒在小小的她的身邊。
像是一張狹小的棺。
靳霆洲的鐵石心腸終於鬆動,踢走了漆紅的木牌,將人拎回房間。
而後就是漫長的15年。
當年怯生生的小孩如今開朗大方,天真爛漫,誰見了都要誇一句。
可這會兒他坐在對面的沙發上,卻只是捏了捏額頭:
“說吧,這次又想要什麼?”
“是哪個牌子新出了包,還是又想要稀奇古怪的首飾?再或者學校裏犯了錯要叫家長,又或者是跟朋友玩了什麼真心話大冒險拿我開涮?”
一團小小的身影挨着他坐下,抱着他的手臂。
靳霆洲手臂線條一僵,臉上卻不動聲色,語氣坦然:
“我這次需要付出多少錢,才能在大小姐這裏換個平安?”
抱着他手臂的少女被逗得咯咯直笑。
“看着我,靳霆洲——”
少女的手指捧着他的臉頰,強行把他的臉轉了過去。
四目相對,那雙弧度圓潤的杏眼彎了彎:
“我是認真的。”
靳霆洲也盯着她,目光沉靜:
“胡說八道。”
對方抿唇,像是早有預料一般:
“我就知道你會拒絕,不過沒關系,高嶺之花就是很難拿下,這點覺悟我還是有的!”
“不要緊,你說過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我一定能成功的!”
靳霆洲:
“有志者事竟成,是讓你用在追求自己哥哥身上的?”
對方睜圓了眼睛:
“那怎麼了?又不是我親哥。”
她掰着手指頭跟他講道理:
“你是你媽媽生的,我是我媽媽生的,我們兩家連親戚關系都沒有,在血緣上跟着八竿子打不着,我只是寄住在你家……連法律都允許我追你,你爲什麼要拒絕?”
光影中的男人眼睫半垂,深不見底的眼瞳緩緩移動着,在她唇上落了一瞬:
“法律是最低標準的道德。”
“人不能無恥到,只以不犯法爲準則。”
對方不以爲然,甚至還將那張可愛到犯規的臉湊了過來。
靳霆洲面色平靜,手指抵着對方的眉心將她推開:
“你長大了向往愛情,這並不是什麼錯,但不該拿哥哥開玩笑。”
黎音:“我沒有開玩笑。”
他的語氣頓了頓,不接她的話茬,只是自顧自地說着:
“你跟季明川的婚事是爺爺定的,我本來就不贊同,正好借着這個機會攤開,讓你恢復自由。”
“退婚之後你就可以追求你喜歡的類型,享受戀愛的甜蜜。”
黎音小聲:“可是我只喜歡你。”
靳霆洲面色冷靜:
“你只是跟我相處太多,所以才將習慣和依賴當成愛情的錯覺。”
“我大你8歲,說是長兄如父也不爲過。”
黎音不情不願:“你就是想給我當爹……”
她有些喪氣,低着頭。
看着她毛絨絨的腦袋,靳霆洲只覺得掌心有些癢,但到底什麼都沒做。
大概是今夜天氣太過惡劣,靳霆洲心底有些鈍鈍的沉。
他垂眸看着眼前的少女,聲音放輕了幾分:
“好了,哥哥不會把你的胡言亂語放在心上。”
“蓋上被子好好睡一覺,睡醒就把這些忘了。”
靳霆洲抬腿起身,一只小手伸了過來,攥住了他的褲腿。
靳霆洲不明所以。
半秒後,那張塗過腮紅的小臉紅豔豔的,隨着抬起的動作越發顯得下顎尖尖,看着他,認真道:
“可是我蓋上被子睡覺,夢裏就會在哥哥鼻子上滑滑梯的。”
靳霆洲沉默了一秒。
片刻後,隨着耳朵上蒸騰起的熱意,靳霆洲頸側線條緊緊繃起,面無表情:
“再胡說八道,我就把你的銀行卡停了。”
揪着他褲子的少女抗議:
“靳霆洲,你又來這招!”
窗外雷聲轟隆,那道高大的黑色身影推門出去,步子明顯快了幾分。
明亮的燈光被封在門內,連同着窗外那些狂風的呼嘯。
等在門外的助理正在匯報着什麼。
靳霆洲沒聽清。
明明那顆貝母紐扣已經被再次扣好,但不知道爲什麼,微涼的觸感依舊殘存在指尖。
而胸口處那塊曾經被溼潤過的皮膚,似乎還殘留着濡溼的溫熱。
像是搖着尾巴的小魚。
又像是一團灼人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