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外,那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像踩在人心尖上的鼓點,越來越近。
領頭的公安同志國字臉,不苟言笑。他手裏那張蓋着紅印的公文,像是一道催命符,在院裏掃了一圈,最後停在易中海家那緊閉的房門上。
“奉上級命令,現對犯罪嫌疑人易中海、賈東旭、賈張氏的住所,進行依法搜查!”
聲音洪亮,不帶一絲感情。
他身後,幾名公安人員迅速散開,拉起了黃色的警戒線,將整個院子分割成幾個區域。
這陣仗,不帶殺氣,卻比明晃晃的刺刀更讓人骨頭發冷。這是國家機器的冰冷程序,不跟你講道理,只跟你講法律。
第一個目標,直指一大爺易中海的家。
“幹什麼!你們幹什麼!”一大媽跟瘋了似的撲上去,張開胳膊護住門,“這是我家!你們憑什麼抄家!”
“同志,請你配合工作。”兩名跟着來的女幹部上前,一左一右,直接將一大媽架到了一邊。她手腳並用地掙扎,嘴裏還在咒罵,可那兩只胳膊就像鐵鉗,讓她動彈不得。
“砰”的一聲,易中海家的房門被推開。
屋裏的景象,讓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太幹淨了。
桌椅板凳擦得一塵不染,地面掃得看不到一粒灰,窗台上的盆栽綠油油的。一切都擺放得井井有條,和他那個“道德標兵”的名頭,簡直絕配。
公安人員戴上手套,開始進行細致的搜查。翻箱倒櫃,敲擊牆壁,檢查床底。
院裏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伸長了脖子往裏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搜了半天,除了一些過期的票據和一些零錢,一無所獲。
一大媽的哭喊聲漸漸停了,臉上甚至露出幾分得意。
聾老太太那張死灰般的臉上,也重新浮現出一抹傲慢。她就知道,她看中的人,不會有錯。
就在這時,一直站在門口,像個局外人一樣看着的程錚,忽然開了口。
他聲音不大,卻像根針一樣扎進每個人的耳朵裏。
“公安同志,我好像聽一大爺念叨過,說他床底下靠牆那塊磚鋪得最牢,睡在上面,心裏頭才踏實。”
瞧這話說得,多貼心啊。
可那名經驗豐富的老公安,卻是心裏一動,立刻沖屋裏的同事使了個眼色。
一名年輕公安立刻會意,走到床邊,用手裏的工具在青磚縫裏撬了撬。
“咯噔。”
一聲輕響。那塊看起來與周圍別無二致的青磚,竟然鬆動了。
掀開青磚,下面是一個用水泥抹平的小坑。坑裏,靜靜地躺着一個用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鐵盒子。
院子裏,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
一大媽的臉,“唰”地一下,血色全無。
鐵盒被取了出來,當着所有人的面打開。沒有衆人想象中的金條大洋,只有兩個用牛皮紙包得嚴嚴實實的厚本子。
一本,是賬本。另一本……是日記。
張秘書接過日記本,翻開。他清了清嗓子,那不帶任何感情的宣讀聲,成了易中海的催命符,開始在院裏回蕩。
“四月五日。傻柱終究是莽夫,不足爲慮。其廚藝是把好刀,可用。待其娶妻,當爲其選一蠢笨且易拿捏者,如此,方能使其對我言聽計從,爲我養老大計鋪路。”
這話一出,全院都炸了!
站在牆根下,剛剛緩過一口氣的何雨柱,整個人都懵了。他難以置信地看着張秘書手裏的本子,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
秦淮茹的臉色,更是白了三分。
張秘書沒有停,繼續往下念。
“六月十二日。何大清此人,心有旁騖,終是禍患。其若在,傻柱便不受我掌控。已聯絡老太太設局,經舊好聯絡覓得在保城女子,可借幫成份由頭,使其跟那女子遠走,永不歸來。如此,傻柱便徹底斷了念想,掠施恩惠,便會唯我易中海是親。”
何雨柱的腦子“嗡”的一聲,徹底炸了。
他爹,不是自己跑的。
是這兩個他最尊敬的人,聯手做局,把他爹給逼走的!
他猛地轉頭,看向那個癱坐在地上,一臉驚恐的聾老太太。老太太被他那野獸般的眼神看得渾身一顫,下意識地避開了視線。
“不……不是的……柱子,你聽我說……”秦淮茹慌了,想上前解釋。
可張秘書的聲音,再次響起,像一把無情的鐵錘,砸碎了她所有的辯解,也砸碎了何雨柱最後的幻想。
“九月三日。又截其信。何大清從保城寄來,內有匯款三十元,糧票十斤。傻柱不知,此款此票,當爲我養老之用。觀其信,仍有悔意,欲歸。須再設法,斷其歸路。”
三十塊!十斤糧票!
何雨柱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
他想起來了。那年冬天,他和妹妹何雨水冷得在屋裏直哭,連塊能燒的煤都買不起。
他去找易中海借錢,易中海“語重心長”地拍着他的肩膀,給了他五塊錢,還說“柱子,不是一大爺不幫你,是這個家,以後得靠你自己了”。
他爹不是沒寄錢!他爹一直在寄錢!
錢,全被這個他當大爺一樣尊敬,當恩人一樣孝敬的男人,給黑了!
他所謂的“恩情”,所謂的“接濟”,所謂的“替你爹照顧你”,全是一場徹頭徹尾的騙局!
他不是恩人!他是仇人!
他是趴在自己家身上吸血的畜生!
他覺得自己就是個天大的笑話。一個被騙了整整十年,還上趕着給人數錢的大冤種!
小醜竟是我自己?
“啊——!!!”
一聲野獸般的咆哮從何雨柱喉嚨裏炸開!
他整個人瘋了,雙眼血紅,青筋暴起,像一頭被逼到絕路的公牛,瘋了一樣就要沖向易中海那間屋子,要把裏面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易中海!你個老畜生!我殺了你!”
他被騙了,被騙了整整十年!
幾名公安反應極快,一擁而上,將他死死地按在地上。
可何雨柱的力氣大得嚇人,他瘋狂地掙扎着,用頭去撞地,用牙去咬人,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響,眼淚和鼻涕糊了滿臉。
他的信仰,在這一刻,徹底崩塌了。
院子裏,所有人都被這一幕嚇傻了。
沒人想到,平日裏人五人六,把“仁義道德”掛在嘴邊的一大爺,背地裏,竟是如此陰毒,如此狠辣!
構陷兄弟,截留匯款,欺瞞孤兒!這樁樁件件,都足以讓人下十八層地獄!
院裏,是何雨柱撕心裂肺的悲鳴。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程錚,就站在自家門口,靜靜看着。他身上那件軍大衣,將他和院裏這片肮髒的鬧劇,隔絕成了兩個世界。
看着那個被按在地上,信仰崩塌的男人。
看着那個癱在地上,面如死灰的聾老太太。
看着那個站在陰影裏,渾身發抖的秦淮茹。
看着這滿院子,因爲一本小小的日記,而徹底暴露了人性最醜陋一面的“老鄰居”。
張秘書合上了日記本,那“啪”的一聲輕響,像是在易中海的罪行上,蓋下了一個終審的印章。
他將日記和賬本,小心地放回鐵盒,交給身後的公安。
然後,他對那名老公安點點頭,冰冷的視線,緩緩轉向了賈家的方向。
“下一個……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