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着雷暴雨。
如果說沒有做出這件事情就好了。
電梯門打開,墨暗卻停下了腳步,他看到對面的那戶人家外面放着一雙淺藍色的女式帆布鞋。
反正旁邊沒有人看着,放輕腳步,緩緩走到那戶鞋櫃邊,將這雙女式帆布鞋拿起。
這戶的門突然開了,他嚇一跳,迅速地將帆布鞋放回鞋櫃,打算裝成按門鈴惡作劇的小鬼,如果被當成變態就糟糕了,人贓俱獲,百口難辯。
不過,沒有人出來,這扇門只是被風吹開的。
出電梯的是個女人,有着褐色的皮膚,容貌看起來卻不像是一個非洲人。
“喂,你爲什麼會在我的家門口?你有什麼事嗎?”她非常好看,表情皺着眉。雖然不高,但是站的筆直,昂起頭怒視墨暗。
“啊哈哈,不好意思,我下次不敢了大姐姐,惡作劇被抓包了呢。”
她雙手叉腰:“大叔?你是不是有病啊?住哪一戶的?你還姐姐啊?你這樣子都可以當我爸爸了好嗎老哥!你還裝起嫩了?以爲我是傻子?”
“人家今年剛滿十四歲啦。”聽聞未滿十四歲不需要負刑事責任。
“這踏馬是十四歲?你不照鏡子是吧?你臉上的胡子,還有你這身高,這體格,你告訴我這是十四歲?我可要報警了?你再不告訴我你是誰。”
他神經緊繃,明明沒那麼熱但臉上全是汗,短時間內根本想不到什麼借口。
就在這時,門開了。
“進來聊吧你們。”一個身着白衣的年輕男人將門打開,墨暗注意到他左手的白色手套和身着的破損白色外套沾滿了血液和灰塵,好像剛在屋裏殺了人似的。
“你踏馬又是誰啊……”女人看到又出來一個男人,立刻問道,不過她的表情很快由憤怒變成了恐懼,但是看得不是很清楚,因爲她已經開始轉身逃跑了。
這女人拔腿就跑,墨暗看到之後也跟着跑。
反應倒是挺快的,這女人不像恐怖片裏那些喜歡尖叫的女NPC,負責尖叫來調動氣氛,然後馬上領盒飯那種。
她和墨暗一樣,馬上就意識到這個男人不簡單,他們的目標都是消防通道,電梯門關上之前是有延遲的。
他可不會因爲女士優先就讓着她,畢竟她不喜歡他,就算救了,也很快就會被遺忘。
全力奔跑,消防通道的防火門近在咫尺了,但是一個強大的力量抓住了後頸,墨暗清楚地感知到如果這個人再用一點力氣就可以捏碎他的脖子,能聽見脖子被捏得咔咔響,劇痛從後頸傳來。
本來因爲長期低頭玩手機就已經是頸椎病了,現在被這麼一捏,疼痛鑽心,讓他忍不住叫出聲。
不敢動了,也不敢回頭,雙手舉起投降。
“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大哥別殺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把錢都給你!”他說的磕磕絆絆。
“兩位,怎麼在外面聊天呀,進屋裏喝喝茶吧。”
聽到這話,墨暗開始搞不清楚局勢了,本來以爲這個女人才是屋子的主人,因爲鞋櫃裏只有一雙女式帆布鞋,所以才這麼判斷的。
但是現在屋子裏多出了一個男人,這個女人不認識這男人的樣子,拔腿就跑。
所以要麼就是這個女人也是一個不懷好心的人,來到這間屋子外面也是想要做什麼壞事。
要麼就是這個男人才是不速之客,提前進入了女人的屋子裏面。
不管怎樣,局勢對墨暗來說真的很不妙,哪一種情況都會有一個壞人,怕是凶多吉少了,更別說這白衣人那麼反常。
這男人的力氣不像正常人,就像是……怪物一樣。
但記得他剛露面的時候沒有看見他有很大的肌肉,身材瘦削,穿着的白色外套上面沾了些黃色的灰塵,衣衫不整,領子領帶都是歪的,一眼看去長得還蠻帥的,如果沒有那滿手血液就更好了。
餘光瞥到那個女人,她眼睛瞪大,嘴巴張開,似乎是被嚇呆了。
兩人被神秘男人抓進了房子,他伸出腳將房門帶上,電子鎖自動上鎖了。
男人手上的力道放鬆了些。
“哦,親愛的傑克和瑪莎姬,我很高興在這裏見到你們,哦,我的天哪,你們怎麼會在這裏呢?”他用一種滑稽的腔調說着,這簡直糟糕透了,聽起來就像是看了一集外國的紀錄片一樣,哦,那糟糕的中文配音。
“啊哈哈,你是不是認錯人了大哥,我不是傑克,她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瑪莎姬,但我向你保證親愛的,我肯定不是!”墨暗連忙澄清。
旁邊的美女也搖了搖頭,“我也不是!”
“這不重要我的朋友,許久不見的朋友怎麼能沒有禮物呢?咳咳……看吧,我精心爲你們準備的!”
他右手捂着嘴,左手似乎是要從兜裏掏什麼,咳嗽之後,才看到他要從兜裏拿手帕,掏了半天都掏不出來。
“Damn,這褲子買小了,不要在意,瞧我這糟糕的腦袋。”
他掏出手帕後,從嘴裏咳出一口血到潔白的手帕上。
收起手帕,他雙手分別握住墨暗和那個女人的手腕,一股痛覺出現在被握住的地方,但只持續了一瞬間,短的讓墨暗懷疑這個痛覺是不是真的存在過。
女人有些歇斯底裏:“你做了什麼?”
他仍然無法理解爲什麼會演變成現在這個情況,本來只是想自殺,結束痛苦的一生。
會不會其實已經死了?這個只是腦袋在高空自由落體後,出現了人生最後的幻覺呢?他倒希望是這樣。
2024年7月6日晚上10點,廣東省佛山市新畔花園,墨暗打算上天台跳樓自殺。
他打開天台的門,站在天台的欄杆旁邊,俯視着下方的城市夜景。
咬牙切齒地回憶着自己犯下的錯誤,都是因爲這些現在的人生陷入了不順,但是卻始終沒有用行動去改變,而是自甘墮落,如果一直這樣下去,那真的不如死了好了。
分別時她最後看自己的眼神,那個略微悲傷但又憤怒的眼神從腦海裏閃過。
精神病院裏醫生詢問是否仍存有幻聽,每餐飯後爸媽給自己吃的十幾粒激素藥。
“唉,這麼小就得精神分裂嗎?難搞啊。”年長的醫生嘆息着說。
天台上的風很大,很冷,明明是夏天,卻讓墨暗打了個哆嗦,情緒突然開始崩潰,眼淚不受控制地流出,他哭嚎着,單純哭嚎着。
但當他哭泣的時候,腦子就空白了,本來爬上了天台的欄杆,一只腳都已經跨出去了,但是馬上又縮回來了。
身體裏的求生欲很強,無論如何都無法自殺,此時此刻就像是一個小醜一樣,之前受了那麼多苦,心裏如此煎熬,在這求生欲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身體已經開始行動了,即使再怎麼不願意也不行。
有一道大門封鎖着天台,一般來說這道大門都是鎖上的,然而不知道爲什麼今天大門稍微用點力一推就開了,墨暗還以爲是上帝準許他自殺呢,現在看來,錯了。
“吧嗒,吧嗒,吧嗒。”腳步聲在樓梯間回蕩,接下來他打算回家玩遊戲麻痹自己,繼續玩《弱者榮耀》還是《有期迷途》呢?
不想再繼續努力了,就這樣麻木地玩遊戲吧,直到爸媽老得無法養他,或者說被趕出家門,風餐露宿後被好心人帶到救助站。
亦或者是餓死在大街上無人問津,屍體發臭時才會被人發現,送去火葬場,引起一點點熱度,被人唾棄吧?
不過這絕望的對未來的想象,在墨暗停在女人門口被她的鞋子吸引後,被卷進了這件不得了的事情裏面。
她比墨暗矮半個頭,他的身高是一米七五,那她應該就是一米六五左右吧。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這黑皮女人長得好看,臉上看不到什麼痘痘黑頭之類的,漆黑柔順的長發凌亂地披在肩膀上,也沒化妝,看上去今天是她的休息日。她和他記憶裏的那個女人確實有點像,但是這個猜想很快被否定了,已經很多年沒有聯系了,怎麼可能會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