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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策安瞳孔驟然收縮,踉蹌上前兩步,聲音發顫:
“含章......你說什麼?”
“皇兄。”
我維持着嘴角的弧度,又喚了一聲,雙手交疊於身前,姿態端正。
“淑寧在此預祝皇兄與側妃娘娘,琴瑟和鳴。”
他像是被這稱呼刺穿了,臉色瞬間煞白,猛地搖頭:
“不......不可能!父皇!這不可能!”
他想沖過來抓住我的手腕,卻被賀蘭復上前一步擋住。
賀蘭復的手隨意搭在腰間的彎刀上,嘴角噙着笑,眼神卻冷:
“太子殿下,請自重。這是本王的未婚妻,大梁的淑寧公主。”
“你騙我......”
周策安死死盯着我,眼眶通紅。
“陸含章,你是在報復我對不對?因爲春杏?因爲我這些日子冷落了你?你說啊!”
我只是靜靜看着他,目光平靜無波。
原來撕心裂肺的痛楚過後,竟是這般麻木的平靜。
“皇兄。”
我第三次開口,聲音輕柔。
“時辰不早了,莫誤了您納側妃的吉時。”
這句話徹底抽走了他周身力氣。
他腳下一軟,竟直接跪倒在地,玄色太子常服的下擺委頓在光潔的金磚上。
皇帝深深嘆了口氣,揮手讓宮人上前攙扶。
“安兒。”
皇帝的聲音帶着了然。
“你從小到大,眼裏心裏,真正裝着的,從來都是含章這孩子。”
“只是你自己看不清,總以爲那份惦念,該給那個小丫鬟。”
“朕是你父親,又怎麼會不懂呢?”
周策安被宮人架着胳膊扶起,聞言渾身一顫,茫然地抬頭看向他的父親。
皇帝搖搖頭,不再多言,只對我溫聲道:
“淑寧,去吧。北蒙路遠,照顧好自己。”
賀蘭復伸出手,我輕輕將指尖搭在他掌心。
轉身時,餘光瞥見周策安失魂落魄的臉,和他微微抬起,最終徒然垂落的手。
宮門漸遠,將那片繁華留在身後。
馬車轆轆駛出皇城,喧譁漸歇。
我靠在車壁,肩頭的傷隨着顛簸隱隱作痛。
賀蘭復遞過來一個皮質水囊:
“喝點,馬奶酒,暖身子。”
我接過,抿了一小口,辛辣中帶着獨特的醇厚。
“嚇着了?”
他問,眼睛在稍顯昏暗的車廂裏亮得出奇。
我搖頭:
“只是有些累。”
“累就對了。”
他舒展了一下長腿,銀飾輕響。
“往後不用再爲你那瞎眼的太子哥哥費神,也不用跟個小丫鬟爭風吃醋,想想都輕鬆。”
這話說得直白,我卻奇異地沒覺得被冒犯。
“聽說,你是北蒙最不受寵的皇子?”
我問。
賀蘭復挑眉,咧開嘴笑了:
“消息挺靈通。是啊,我娘是個女奴,生了我沒兩年就病死了。”
“老頭子兒子多,不差我一個。這次來大梁當使臣,也是個燙手山芋,搞不好回去就得挨罰。”
他說得輕鬆,眼底卻有一閃而過的落寞。
“那日你在養心殿,說心悅我,是假的吧。”
我看向他。
賀蘭復笑容微斂,與我對視片刻,坦然點頭:
“嗯,假的。不過當時看你跪在那兒,明明怕得要死,背卻挺得筆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