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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審開庭那天,法庭被人潮塞滿。
我穿着囚服走上被告席,期間被挨了好幾拳。
“毒婦!蛇蠍!”
“殺了她!立刻執行!”
“她不配呼吸!”
而劉美娟,坐在證人席。
她低着頭,肩膀不住顫抖。
淚水無聲地滴落在膝蓋上。
檢察官宣讀起訴書,群衆沸騰,怒罵聲不絕於耳。
輪到我陳述時,我目光空洞地掃過衆人。
最後落在劉美娟身上。
“我就是嫉妒劉美娟。”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幹澀得像砂紙摩擦。
“所以我殺了那些孩子,毀了她的‘成果’。”
主審法官嚴厲地盯着我:
“包括你親生女兒??”
“誰讓她在劉美娟懷裏就不哭,回到我懷裏就鬧?”
“她不要我這個媽,我留着她幹什麼?”
“畜生!!”
“惡魔!!!”
旁聽席瞬間爆炸。
哭喊、怒吼、咒罵交織成一片狂亂的海洋。
法警幾乎控制不住想要沖上來的人群。
“肅靜!!”法官重重敲擊法槌。
她看向我身邊的顧逸沒有來。
“辯護人,有什麼新證據嗎?”法官問。
他僵硬搖頭。
法官深吸一口氣,莊嚴宣判:
“被告人蘇曉,犯故意殺人罪。”
“判處死刑,立即執行!”
“好!!!”
“正義!!”
“法官英明!!”
歡呼聲、掌聲、夾雜着痛哭聲,匯成一場勝利慶典。
劉美娟捂着臉,哭得渾身脫力。
幾乎要從椅子上滑下去。
旁邊的寶媽們紅着眼眶緊緊抱住她。
我看向法官,清晰地說:“我不服。”
“我要上訴。”
死寂。
緊接着是更猛烈的爆發。
“她還有臉上訴?!”
“直接槍斃!立刻!”
“浪費司法資源!魔鬼!”
法官臉色鐵青,但依舊維持着程序:
“被告人蘇曉,你有權上訴。本庭將依法移送案卷。”
我被法警拖起,轉身走向側門。
無數道淬毒的目光釘在我背上,恨不得將我凌遲。
回到看守所,顧逸出現。
他瘦了一圈,眼底全是紅血絲。
整個人像一根繃到極限的弦。
“上訴?”他嗤笑一聲,聲音沙啞。
“蘇曉,你只是想多活幾天。沒用的,結局都一樣。”
我沒理會他的諷刺,直接說:
“再拍一次。”
“你他媽......”
顧逸猛地站起,雙眼噴火。
“你還想怎樣?!我不會再被你當槍使了!”
“這次不一樣。”
我平靜地回視他。
“拍寶寶。顧律師,你上次拍的時候,心裏就沒閃過一絲懷疑嗎?”
“所有寶寶都那麼‘乖’,乖得......像設定好的程序。”
顧逸愣住了,呼吸一滯。
我壓低聲音,隔着玻璃,一字一句如同詛咒:
“二審,我會說出一切。”
“而你拍下的任何‘日常’,都可能成爲撬開真相的那把鑰匙。”
他死死瞪着我,嘴唇抿成一條蒼白的線。
許久,他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好。”
顧逸的視頻再次流傳。
這一次,鏡頭更隱秘,更聚焦於寶寶本身。
陽光下,嬰兒對周遭的熱鬧漠然置之。
偶爾有飛蟲靠近,別的寶寶會眨眼、揮手。
而劉美娟帶着的寶寶,連眼球都不會轉動一下。
評論區依然被“天使寶寶”和“心疼劉姐”刷屏。
但開始零星出現一些微弱的聲音:
【是不是......太安靜了點?】
【我家孩子四個月,看到啥都想去抓。】
【有點像......我表哥家自閉症小孩小時候......】
但這些聲音很快被淹沒。
二審開庭。
流程走得很快。
檢察官再次鏗鏘有力地陳述,請求維持原判。
法官看向我:“被告人蘇曉,你還有什麼最後陳述?”
我抬起頭,聲音因長久不說話而沙啞:
“法官,我要求查驗屍檢報告。”
法庭一片譁然!
“反對!”檢察官立刻起身。
“被告人毫無依據,惡意揣測,拖延時間!”
法官蹙眉,示意法醫出庭。
法醫語氣專業而肯定:
“十二名嬰兒死因爲溺水窒息。”
“與被告人供述及監控錄像完全吻合。”
“聽到了嗎?”法官語氣冰冷,“你還有什麼話說?”
我沉默了幾秒,像是終於認命:“所以,判決是?”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死刑,立即執行!”
“好!!!”
旁聽席上爆發出巨大的、如釋重負的歡呼。
家長們相擁痛哭。
這一次,像是真正看到了盡頭的光。
劉美娟伏在桌上,肩膀劇烈抖動。
法槌敲下。
“帶下去!”
兩名高大的法警上前,一左一右抓住我的胳膊。
將我粗暴地從被告席拖起。
就在我的腳即將邁出那道小門時:“等等!”
我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扭回頭。
嘶啞的聲音穿透了法庭的喧譁:
“我、要、翻、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