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 他沉聲開口。
書房門無聲打開，先前那靛藍長衫的管事躬身而入：“王爺有何吩咐？”
“盯緊棲梧苑。” 蕭靖珩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王妃需要靜養，一應飲食藥物，你親自經手。沒有本王的命令，不許任何人打擾，也不許她接觸外間無關人等。她院子裏那個叫青禾的丫鬟，也看緊了。”
“是，王爺。” 管事頭垂得更低，心中暗凜。王爺這是要將王妃徹底軟禁起來了。
“還有，” 蕭靖珩睜開眼，目光落在搖曳的燭火上，“去查查，王妃嫁妝裏，那些田莊鋪面的具體情況，尤其是近一年的賬目盈虧。另外……她母親留給她的私產，可還有什麼遺漏。”
管事心中詫異，不敢多問，只恭敬應下：“奴才明白。”
“下去吧。”
書房門再次合上，蕭靖珩獨自坐在寂靜與昏暗之中，只有燭火將他沉默的身影投在牆壁上，拉得很長，微微晃動。
棲梧苑。
林晚幾乎是靠着意志力強撐走回來的。一進房門，揮退欲言又止的青禾，她便脫力般跌坐在臨窗的軟榻上，額間冷汗涔涔，小腹的抽痛一陣緊過一陣。
“王妃！” 青禾嚇壞了，忙要去找藥。
“不用……” 林晚喘息着擺擺手，指尖冰涼，“倒杯熱水給我……另外，把我妝匣最底層，那個用油紙包着的藥粉，取一包來。”
那藥粉是原主記憶裏，她母親留下的一個調理婦人氣血的偏方，藥材普通，但配伍精妙，原主一直偷偷留着。林晚這幾日翻找出來，細細分辨過，確實對症且溫和，正好合用。
青禾依言取了藥粉，用溫水調開服侍林晚喝下。藥汁溫熱，帶着淡淡的苦味和草木清香，滑入喉中，腹內的絞痛似乎真的緩和了些許。
林晚靠在引枕上，閉目養神，臉色依舊蒼白如紙。
“王妃……” 青禾跪坐在榻邊腳踏上，聲音帶着哭腔，又滿是擔憂和後怕，“您……您真的跟王爺提了……提了那件事？王爺他……他沒爲難您吧？”
林晚緩緩睜開眼，看着眼前忠心耿耿卻又單純怯懦的小丫頭，心中微嘆。青禾是原主身邊唯一可信的人，但太過軟弱，許多事，暫時還不能讓她知道太多，免得嚇着她，也免得露出破綻。
“提了。” 林晚聲音疲憊，卻還算平穩，“王爺……需要考慮。”
青禾瞪大了眼睛：“王爺……王爺沒答應？也沒發怒？” 她簡直無法想象，王妃竟然敢提“休書”，王爺居然沒有當場雷霆震怒。
“發怒了。” 林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冰冷的笑意，“不過，沒關系。他總會答應的。”
青禾看着自家王妃臉上那種陌生的、帶着冷意的篤定，又是害怕，又是茫然，還有一絲隱隱的、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期待。王妃好像……真的不一樣了。
“青禾，” 林晚握住小丫鬟微微發抖的手，她的手心冰涼，卻奇異地帶着一種穩定的力量，“別怕。我們不會有事的。從今天起，你只需記住一點：在這王府裏，除了我，不要相信任何人。王爺那邊的人，蘇婉柔那邊的人，甚至其他院裏過來搭話的，一概不要理會，也不要多說什麼。他們送來的任何東西，吃的用的，沒有我點頭，一律不收，明白嗎？”
青禾重重點頭，眼淚又涌了上來：“奴婢明白！奴婢只聽王妃的！”
“好。” 林晚鬆開手，重新閉上眼，“我累了，想歇會兒。你在外間守着，誰來都說我睡了，不見。”
“是。”
青禾輕手輕腳地退了出去，帶上了房門。
室內只剩下林晚一人。她聽着自己並不平穩的呼吸聲，感受着身體深處傳來的虛弱和疼痛，思緒卻異常清晰。
蕭靖珩的反應，基本在她預料之中。他不會輕易放人，更不會輕易歸還全部嫁妝。軟禁是第一步，接下來，恐怕還會有別的試探、施壓，甚至……更齷齪的手段。
她不能坐以待斃。
原主那份隱藏的私產——那個綢緞莊和幾處小田莊，是她目前唯一的希望。必須盡快弄清楚它們的經營狀況，價值幾何，能否快速變現。
還有出府的路徑。蕭靖珩說“不得踏出王府半步”，但王府高牆，真的就密不透風嗎？原主記憶裏，似乎有條廢棄的、通往府外夾道的角門，不知是否還能用。
更重要的是，離開王府後，如何生存，如何避開蕭靖珩可能的追查和報復。改名換姓？遠走他鄉？還是……就在這京城天子腳下，找一個他絕對想不到的地方，燈下黑？
林晚的腦子飛速運轉着，無數個念頭碰撞、篩選。來自二十三世紀的商業知識和眼界，與這個陌生時代的具體情況不斷融合、調整。
水泥？玻璃？火藥？不，那些技術門檻太高，啓動資金要求更大，以她目前的處境和資源，不現實。而且太過顯眼，容易惹來不必要的注意，甚至是殺身之禍。
紡織？印染？食品加工？或許可以。這個時代的技術相對落後，她腦子裏有不少可以改良的點子。尤其是紡織和印染，如果能弄出更精美、更獨特的布料花色，或許能打開市場。原主那個綢緞莊，正好可以作爲一個起點和掩護。
只是……啓動資金從哪裏來？變賣田莊？時間太長，也容易打草驚蛇。那點私房首飾，杯水車薪。
或許……可以“借”？
林晚的目光，緩緩轉向屋內。棲梧苑雖然冷清，但畢竟是王妃正院，當年的陪嫁和歷年宮中的賞賜，還是留下了一些東西。一些看起來不太起眼，但用料做工極佳、或許能拆出些金銀寶石的物件……
還有，王府庫房……蕭靖珩既然扣着她的嫁妝，她拿回一點“利息”，也不算過分吧？只是，王府守衛森嚴，如何下手？
一個個念頭在林晚心中盤旋，漸漸勾勒出一個模糊而大膽的計劃輪廓。風險極大，但收益也同樣巨大。一旦成功，她將獲得初步的自由和資本。
她必須盡快行動起來。蕭靖珩的耐心有限，蘇婉柔也絕不會放過這個落井下石的機會。時間，不站在她這邊。
窗外，夜色已深。不知何時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敲打在屋檐窗櫺上，發出細密的聲響，更襯得棲梧苑寂靜如死。
林晚在黑暗中睜着眼，眸光清亮，映着窗外偶爾劃過的、微弱的閃電光亮。
這盤死局，她要自己來破。
第一步，先得讓青禾，去“生個病”，抓幾副“藥”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