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城主王莽來了。
這個消息，一夜之間就傳遍了孤雲城。
他不是一個人來的。
王莽聯合了南邊的黑石城與西邊的白馬坡，湊了五千聯軍，帶兵壓了過來。
大軍壓境。
城主府裏，氣氛很壓抑。
蕭遠一身戎裝，年輕的臉上帶着決然：“先生，這一戰關系到孤雲城的生死，我願意親自上陣，和將士們待在一起！”
有點城主的樣子了，可你上去不就是個活靶子嗎？
林川心裏想着，臉上卻沒什麼表情。
他看了一眼旁邊滿臉緊張的陳平，開口說：“城主坐鎮中軍就行，你是帥，不是兵。陳將軍擔任總指揮，我做監軍，率一千五百新模範軍出城迎戰。”
“出城迎戰？”陳平驚呼道，“林大人，敵人數量是我們的三倍！我覺得，不如守城，利用新式投石機和城牆，以逸待勞……”
這老將軍的想法太老套了。
“不。”林川直接打斷他，“我們的優勢是腿和腦子，不是城牆。這一千五百人，是用來打殲滅戰的尖刀，不是守城的消耗品。”
他轉向蕭遠：“城主，我的兵，需要一場野戰大勝來鑄就軍魂。這一仗，不只要贏，還要贏得漂亮，打給全天下看。”
尤其是打給那個躲在暗處偷看的西秦斥候看。
蕭遠看着林川那雙自信的眼睛，重重點頭：“好！全聽先生安排！”
第二天清晨，孤雲城北門大開。
一千五百名新模範軍排着隊，安靜的走出城門。
他們穿着統一的灰色軍服，拿着三米長的長矛和制式手弩。沒有人大喊大叫，只有腳步聲整齊響起，像一台機器在開動。
城牆上，留守的舊軍官們看着這一幕，都感到一陣說不出的心慌。
校場演習時的場景，又一次浮現在他們心頭。
十裏外，聯軍的營寨亂糟糟的，到處都是人，旗子也五花八門。
王莽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用馬鞭指着遠處正在展開的灰色方陣，對身邊的兩個城主大笑起來：“看到了嗎？這就是孤雲城最後的家底！一千多個泥腿子！孫思源那個廢物還說什麼妖術，今天，我就讓你們看看，在絕對的兵力面前，任何花招都是廢物！”
林川站在一個臨時搭起的高台上，舉着單筒望遠鏡。
五千人？瞧這亂糟糟的樣子，裝備五花八門，根本就是一群烏合之衆。這是來送人頭送裝備的吧。
“全軍，原地構築防御工事！”林川的命令通過旗語傳了下去。
新軍士兵立刻動了起來。
一部分人就地挖壕溝，把挖出來的土堆在前面，做成簡單的胸牆。
另一支百人隊，則推着幾輛獨輪車沖到方陣的左翼。車上裝着沙子、石料和一袋袋灰色粉末。
這正是老墨格物院的新產品——水泥V1.0測試版。
“殺！”
王莽不想給林川準備時間，戰鼓一響，聯軍中軍近三千步兵，喊着就發起了沖鋒。
黑壓壓的人潮沖了過來。
新模範軍的方陣裏，卻還是一片安靜。
三百步！
兩百步！
一百步！
“嗶——！”一聲尖銳的哨聲響起。
“舉弩！”
前三排的弩手動作一致，舉起了手裏的連發手弩。
“放！”
“嗡——”
密集的弦響連成一片，幾百支弩箭飛上天，撲向沖鋒的人群。
“噗噗噗！”
沖在最前面的聯軍士兵，瞬間倒下了一大片。
他們甚至沒看清箭是從哪射來的。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第二聲哨響。
第一排弩手迅速蹲下裝填，第二排上前一步，舉弩，射擊！
又是一片箭雨！
接着，第三排！
三段射擊！
一波接一波的弩箭，壓制得他們根本抬不起頭。沖鋒的勢頭被完全擋住，聯軍士兵擠成一團，成了箭雨下的靶子，慘叫聲不斷。
王莽的臉色一下就黑了。
“騎兵！兩翼包抄！給我沖垮他們的側翼！”他吼着下令。
兩支千人規模的騎兵隊，從左右兩翼沖了出來，馬蹄卷起煙塵，撲向新軍方陣的兩側。
陳平在高台上緊張的喊道：“林大人！側翼！騎兵！”
“別慌。”林川眼皮都沒抬一下，“讓他們來。”
右翼的聯軍騎兵很快就遇上了麻煩。新軍挖的壕溝和胸牆雖然簡單，卻拖慢了他們沖鋒的速度。
而左翼的騎兵，則看到了讓他們一輩子都忘不了的景象。
在他們沖鋒的路上，一座半人多高、長達百米的灰色石牆，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立了起來。
那些新軍士兵只是把一種灰色泥漿和石頭混在一起，倒進木板模具裏，才半個時辰，那泥漿竟然就凝固成了硬石頭！
這……這是什麼妖法？！
領頭的騎兵將領嚇得魂都快沒了，拼命拉緊繮繩。但高速沖鋒的馬隊哪是說停就停的？
“轟！”
沖在最前面的幾十個騎兵來不及轉向，一頭撞在水泥碉堡上，人仰馬翻，後面的騎兵也跟着撞成一團，陣型大亂。
就在他們亂成一團時，碉堡後面，早就等着的五十名弩手，探出了頭。
“放！”
冰冷的弩箭在近距離射出，擠在一起的騎兵隊，立刻成了活靶子。
“嗶——嗶——嗶——！”
戰場中央，林川吹響了短促尖利的哨音。
這是總攻的信號。
旗手揮動令旗，原本穩固的方陣突然動了起來。
前排的弩手迅速向兩邊散開，露出了後面的長矛陣。
“全軍！突擊！”
在各級軍官的哨聲和旗語指揮下，十幾個百人隊以小方陣爲單位，交替掩護着向前壓進。
他們的動作精準、高效，安靜得讓人害怕。
一個聯軍士兵剛砍倒一個人，還沒來得及喘氣，旁邊一隊新軍就默契的轉向，一排長矛從他沒法防備的角度刺了過來。
這裏沒有單打獨鬥，只有團隊配合和殺人效率。
聯軍徹底崩潰了。
步兵被切割、包圍、消滅。騎兵被壕溝和碉堡擋住，動彈不得，成了弩手的靶子。
王莽看着眼前這一幕，只覺得手腳冰涼。
他終於明白孫思源信裏說的妖術是什麼了。
那不是妖術。
那是一種他完全無法理解，也無法抵抗的，新的戰爭方式。
這根本不是打仗，這是屠殺。
“撤……撤退！”
他顫抖的下達了命令，掉轉馬頭，轉身就跑。
但是，已經晚了。
林川早就留了一支三百人的機動部隊，在小石頭的帶領下，悄悄繞到了聯軍的後方。
當王莽帶着殘兵敗將潰逃時，迎面撞上的，是小石頭和他的三百支手弩。
……
黃昏時分。
戰場打掃完畢。
這一仗，新模範軍傷亡一百八十三人。
聯軍陣亡超過兩千，被俘一千八百多，主帥王莽和其他兩個城主，全被殺了。
繳獲的兵器、鎧甲、糧草、馬匹，堆成了一座座小山。
蕭遠站在堆成小山的戰利品前，看着那些正在安靜打掃戰場，甚至還有空救治敵方傷兵的新模範軍，身體微微發抖。
他猛地轉身，走到林川面前。
在陳平、老墨和所有將士的注視下，這位年輕的城主鄭重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對着林川深深鞠了一躬。
“先生的才能，可以安定天下。蕭遠，拜見老師！”
林川坦然的受了這一禮。
這小子，總算徹底上道了。
就在這時，小石頭興奮的跑了過來，拿出一個東西：“林川大哥，快看！這是從那個王莽身上搜出來的，好漂亮的玉！”
那是一塊龍形玉佩，玉的質地很好，雕工也細，龍眼處一點朱砂，看起來跟活的一樣。正面刻着一個古樸的篆字——“安”。
林川還沒來得及細看，旁邊的蕭遠卻死死盯住了那塊玉佩。
他的臉色一下白了，眼神也變得空洞起來，好像想起了什麼很遙遠的事情。
“這塊玉佩……我好像……在哪見過……”
他腦子深處，一些被封住的童年記憶像是裂開了一道縫。火光、哭喊聲和一個溫柔的呼喚聲，模糊的響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