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點五十分,沈言飛站在傅氏集團總部大樓頂層總裁辦公室的休息間裏,熟練地將現磨的咖啡豆倒入機器。
他的動作精準得像一台設定好程序的儀器,水溫、粉量、萃取時間,分毫不差。空氣中彌漫開頂級咖啡豆獨有的濃鬱醇香,但這並不能完全覆蓋房間裏那股若有若無、卻又極具存在感的冷冽氣息——那是屬於這間辦公室主人,傅晏辭的信息素,雪鬆的味道。
沈言飛是個Beta,至少在公司人事檔案和所有同事認知裏是這樣。Beta對信息素的感知遠不如Alpha和Omega敏銳,這讓他能在這位頂級Alpha上司的身邊,維持着恰到好處的專業與平靜。
只有他自己知道,每一次靠近傅晏辭,他都需要用多大的意志力,才能克制住本能不去深深呼吸,將那能讓他心跳失序的冷冽氣息更多地攫取入肺腑。
休息間的鏡子裏,映出一張清秀白皙的臉。二十四歲的年紀,眉眼幹淨,鼻梁秀挺,唇色是健康的淡粉。他穿着熨帖得沒有一絲褶皺的白色襯衫,搭配剪裁合體的深灰色西裝馬甲,領帶系得一絲不苟,完全符合一位精英秘書的形象。
只有那雙總是低垂着的、睫毛很長的眼睛裏,偶爾會泄露出一絲藏得很深的情緒。
他飛快地整理好咖啡杯碟,轉身走向外面的主辦公室。
傅晏辭的辦公室占據了整棟大樓的頂層一角,視野極佳,裝修風格是純粹的冷硬現代風,黑白灰的主色調,線條利落,一如它的主人,高效、冷感,不容置喙。
七點五十五分,辦公室門外傳來沉穩而規律的腳步聲。
沈言飛立刻斂眉垂目,將剛剛沖泡好的藍山咖啡輕輕放在辦公桌的固定位置——右手邊,距離筆記本電腦十五厘米,杯柄朝向四十五度角,方便拿取。
門被推開,一股更清晰的雪鬆氣息裹挾着室外的微涼空氣涌入。
傅晏辭走了進來。
男人身高接近一米九,穿着手工定制的深黑色西裝,完美的剪裁將他寬肩窄腰長腿的身材優勢展現得淋漓盡致。他面容俊美得極具攻擊性,眉骨很高,鼻梁挺拔,薄唇總是習慣性地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那雙深邃的黑眸掃過來時,帶着洞察一切的銳利和久居上位的壓迫感。
“傅總,早上好。”沈言飛的聲音平和穩定,聽不出任何波瀾。
“早。”傅晏辭的回應簡短到幾乎吝嗇。他徑直走到辦公桌後坐下,目光已經落在了攤開的文件上,右手則精準地端起了那杯溫度恰到好處的咖啡。
沈言飛安靜地站在一旁,開始進行一天最初的匯報:“傅總,您今天上午九點三十分有一個高層視頻會議,議題是關於g國市場下一季度的推廣方案。十一點,需要您聽取市場部的季度總結匯報。下午兩點……”
他的聲音清晰悅耳,語速平穩,將所有行程安排得條理分明。
傅晏辭一邊喝着咖啡,一邊快速瀏覽文件,偶爾發出一個單音節表示確認或提出一個簡短的問題。
這就是他們之間最常見的相處模式。一個下達指令,一個完美執行。高效,但也冰冷得像機器之間的對接。
匯報完畢,沈言飛正準備退出辦公室,去處理其他事務,傅晏辭卻忽然開口,目光依舊落在文件上:“今晚慈善晚宴的流程和嘉賓名單,最終版確認了嗎?”
“已經確認,放在您左手邊的文件夾裏了。”沈言飛立刻回答,“另外,您今晚的致辭稿也已修改完畢,附在流程後面。”
傅晏辭“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沈言飛微微躬身,安靜地退出了辦公室,輕輕帶上了門。
門合上的瞬間,他幾不可聞地鬆了口氣,一直挺得筆直的脊背微微放鬆了一些。只有在遠離那個男人的視線範圍,他才能允許自己流露出一點點真實的疲憊,和那深藏在心底、幾乎要破土而出的戀慕。
他回到秘書辦屬於自己的工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鼠標。電腦屏幕上,還開着晚宴的流程文檔。他知道,今晚又是一場硬仗。那種名流雲集的場合,總有不計其數的、帶着各種目的的Omega,試圖靠近那位站在金字塔頂端的傅氏掌權人。
盡管傅晏辭以其不近O色的冷酷聞名,拒絕過無數家族聯姻的提議,將那些刻意制造的“偶遇”和“意外”視若無物,但總有人前仆後繼。
比如,林家的那位千金,林倩兒。
想到這個名字,沈言飛輕輕蹙了蹙眉。這位林小姐最近幾個月,攻勢格外猛烈。
下午,沈言飛陪同傅晏辭去視察一個子公司。回程的車上,封閉的空間裏,雪鬆的氣息更加清晰。沈言飛坐在副駕駛,盡力縮減自己的存在感,目光卻忍不住透過車內後視鏡,偷偷看向後座閉目養神的男人。
即使是在休息,傅晏辭的坐姿依舊挺拔,下頜線繃緊,透着不容靠近的疏離。
忽然,傅晏辭放在一旁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來電顯示赫然是“林倩兒”。
傅晏辭連眼睛都沒睜,直接伸手按了掛斷,並將手機調成了靜音模式。
動作幹脆利落,沒有一絲猶豫。
沈言飛迅速收回目光,心口卻莫名地鬆了一下,隨即又涌起一股更深的酸澀。看,他就是這樣的。對任何人都一樣冷漠。自己這點隱秘的心思,恐怕永遠都只能埋藏在不見天日的角落裏。
傍晚,傅晏辭回頂樓換參加晚宴的禮服,沈言飛跟在身後,手裏捧着需要他過目的最後幾份文件。
在經過秘書辦公共區域時,一股甜膩的花香信息素味道撲面而來。
沈言飛腳步一頓,看到休息區的沙發上,坐着一位打扮精致、容貌明豔的Omega——正是林倩兒。她顯然精心準備過,一身高級定制的連衣裙,妝容完美,看向傅晏辭的眼神充滿了勢在必得。
“晏辭哥!”看到傅晏辭,林倩兒立刻站起身,笑容甜美地迎了上來。
傅晏辭的腳步甚至沒有片刻的停滯,他徑直走向自己的辦公室門口,連一個眼神都沒有分給她,只丟下冰冷的一句:“林小姐,這裏是辦公區域,閒人免入。請自重。”
林倩兒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眼圈立刻就紅了,配上她Omega的身份,顯得楚楚可憐。
沈言飛心下微嘆,上前一步,公事公辦地說:“林小姐,傅總接下來還有重要行程,請您離開。”
林倩兒狠狠地瞪了沈言飛一眼,眼神裏充滿了遷怒和不甘,但在傅晏辭強大的冷氣壓下,終究沒敢再糾纏,跺了跺腳,悻悻然地走了。
沈言飛跟進辦公室,將文件放在桌上。傅晏辭已經解開了西裝外套的扣子,正準備去休息室換衣服。
“以後無關人等,不要放進來。”傅晏辭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
“是,傅總。”沈言飛低聲應道。他知道,傅晏辭最厭惡的就是這種自作聰明、死纏爛打的手段。
晚上八點,海城頂級的酒店宴會廳內,燈火輝煌,衣香鬢影。
傅晏辭無疑是全場的焦點。他端着香檳杯,與人交談時舉止得體,卻始終保持着無形的距離感,周身散發的生人勿近的氣場,讓許多想要上前搭訕的人望而卻步。
沈言飛作爲隨行秘書,並不需要時刻跟在傅晏辭身邊,他主要負責在幕後協調處理一些突發狀況。但他總是忍不住,在人群的間隙裏,尋找那個卓爾不群的身影。
他看到幾位世家長輩帶着自家適齡的Omega子女上前與傅晏辭寒暄,意圖明顯。傅晏辭應對得滴水不漏,禮貌卻疏離,三兩句話便化解了那些隱含的試探。
他也看到了林倩兒。她今晚似乎格外活躍,穿梭在人群中,目光卻始終膠着在傅晏辭身上,眼神裏閃爍着一絲不同尋常的決絕。
沈言飛心裏隱隱有些不安。這位林小姐,不像是會輕易放棄的人。
晚宴進行到一半,傅晏辭上台做了簡短的致辭。他站在聚光燈下,從容不迫,侃侃而談,掌控全場的氣場強大得令人心折。
沈言飛站在台下不顯眼的角落,仰頭望着他,心髒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就是這樣耀眼奪目的他,讓自己卑微的暗戀,持續了整整三年。
致辭結束,傅晏辭走下台,與主辦方負責人又交談了幾句,便微微蹙眉,抬手鬆了鬆領帶,似乎有些不適。他跟助理低聲交代了一句,轉身朝着通往後方休息室的走廊走去。
沈言飛注意到他這個細微的動作,心頭那點不安逐漸擴大。傅總看起來……好像不太對勁?
沒過多久,沈言飛正在核對一份文件,眼角的餘光瞥見林倩兒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後臉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也快步朝着傅晏辭離開的那個方向跟了過去。
不好!
沈言飛的心猛地一沉。聯想到林倩兒之前的種種行爲和剛才那個眼神,一個可怕的猜測在他腦中形成。她難道真的敢……
他立刻拿出手機,想給傅晏辭打電話確認,但電話響了很久,無人接聽。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沈言飛坐立難安。理智告訴他,傅總能力超群,絕不會輕易中計,而且他極度厭惡這種行爲,林倩兒大概率討不到好。但情感上,那股莫名的、越來越強的焦躁感攫住了他。
傅總剛才離場時的狀態似乎真的不對。萬一……萬一出了什麼事……
他再也無法安心等待。將手中的文件塞給旁邊的同事,低聲說了句“我去看看傅總那邊是否需要幫忙”,便也朝着休息室的方向快步走去。
越靠近走廊深處,空氣中那種屬於頂級Alpha的、極具壓迫感的雪鬆信息素似乎變得濃鬱了一些,而且……不再像平時那樣穩定冰冷,反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躁動和紊亂。
沈言飛的心跳得更快了。他幾乎是跑了起來,來到傅晏辭專用的那間休息室門口。
門虛掩着一條縫。
他剛想抬手敲門,就聽到裏面傳來傅晏辭壓抑着怒火的、冰冷到極點的聲音:“滾出去!”
緊接着,是林倩兒帶着哭腔的、難以置信的驚呼:“晏辭哥!你……你怎麼能……”
然後,沈言飛聽到一陣踉蹌的腳步聲和什麼東西被撞倒的聲音,隨即,休息室的門從裏面被猛地拉開!
林倩兒頭發微亂,眼眶通紅,臉上滿是淚痕和羞憤,被一股大力幾乎是推搡着出了門。她看到門外的沈言飛,愣了一下,隨即眼神變得更加怨毒,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捂着臉跑開了。
沈言飛還沒來得及消化眼前這一幕,虛掩的門縫裏,那股失控的、帶着強烈侵略性的雪鬆信息素如同潮水般洶涌而出,瞬間將他包圍。
和他平時小心翼翼捕捉到的冷冽不同,此刻的信息素充滿了原始的危險性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焦渴。
就在這時,一只骨節分明、卻滾燙得驚人的大手猛地從門內伸出,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
力量大得驚人,不容抗拒。
“呃!”沈言飛猝不及防,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猛地拽進了房間!
“砰——!”
休息室厚重的門在他身後被狠狠摔上,發出一聲巨響,隔絕了外面的一切。
光線昏暗的房間裏,沈言飛被死死地按在門板上,後背撞得生疼。他驚恐地抬頭,對上了一雙深不見底的、燃燒着異常火焰的黑眸。
傅晏辭的狀態明顯不對。他呼吸粗重急促,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平日裏一絲不苟的領帶被他扯得歪斜,襯衫最上面的兩顆扣子也解開了。
他那雙總是冷靜銳利的眼睛,此刻像是一種鎖定獵物般的專注,牢牢地釘在沈言飛臉上。
“傅、傅總?您怎麼了?”沈言飛的聲音因爲驚嚇和手腕上傳來的劇痛而微微顫抖。他試圖掙扎,但在絕對的力量差距面前,他的反抗如同蚍蜉撼樹。
傅晏辭沒有回答,他只是低下頭,高挺的鼻梁近乎貪婪地湊近沈言飛的頸側,深深地呼吸。
一股清淡縹緲,似有若無的白茶香氣,絲絲縷縷地縈繞在沈言飛周身。這味道極其幹淨、溫和,在平時幾乎難以察覺,但在此刻傅晏辭被藥物和易感期雙重折磨的敏銳感知裏,卻像是一道清泉流經幹涸灼熱的沙漠,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安撫與誘惑。
是他……是這個一直在他身邊,信息素讓他感到莫名舒適和寧靜的小秘書……
“是……你……”傅晏辭沙啞着開口,滾燙的呼吸噴灑在沈言飛敏感的耳廓和頸窩,激起一陣戰栗。
沈言飛渾身僵硬,大腦一片空白。他聞到了傅晏辭身上那濃鬱到可怕的雪鬆信息素,也清晰地感受到了對方身體的變化和那幾乎要將他吞噬的侵略性。
他明白了。傅總被下藥了,而且是非常猛烈的、誘發易感期提前的藥物。
“傅總,您清醒一點!我、我去叫醫生……”沈言飛徒勞地試圖喚醒對方的理智。
但回應他的,是傅晏辭滾燙的、帶着不容置疑力道的吻,重重地落了下來,堵住了他所有未出口的話語。
“唔……!”
世界天旋地轉。
在徹底沉淪的前一刻,沈言飛模糊地聽到男人在他耳邊,用極致沙啞的嗓音,低吼出他的名字:
“沈言飛……”
他……認出他了?
這個認知,像最後一道驚雷,劈碎了他所有的防線。
黑暗中,他放棄了抵抗,眼角無聲地滑落一滴溫熱的液體,不知是絕望,還是……隱秘的,連自己都不敢承認的,奢望成真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