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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工,我和李燕被分到了最累的活,去河灘挖淤泥。
這是陳旭搞的鬼。
他是知青點的組長,跟記分員關系好,隨便動動嘴皮子就能給我們穿小鞋。
河灘上的風冷得刺骨,淤泥臭氣熏天。
李燕一鏟子下去,濺了一身泥點子。
她也不擦,只是惡狠狠地盯着不遠處正在樹蔭下給記分員讀報紙的陳旭。
“這孫子,還是這麼會偷懶。”
上一世,陳旭就是靠着這副嘴皮子,哄得大隊幹部團團轉,重活累活從來不沾邊。
而我和李燕爲了討好他,經常半夜偷偷幫他洗衣服,甚至把家裏寄來的糧票都塞給他。
他呢?
一邊享受着我們的付出,一邊在心裏嫌棄我們是土包子。
正幹着活,村裏的二流子王大壯湊了過來。
他嬉皮笑臉地看着我們。
“喲,這不是咱們大隊的霸王花嗎?”
“聽說昨晚給陳知青來了個糞發塗牆?”
“咋樣,那小白臉是不是特生氣?”
我沒理他,繼續挖泥。
王大壯這人雖然混,但在上一世,我和李燕出事後,只有他去公社鬧過,說要查查陳旭。
雖然最後被陳旭找人打斷了一條腿,但他這份情,我記着。
李燕直起腰,瞪了他一眼。
“關你屁事!滾一邊去!”
王大壯也不惱,湊近了點,壓低聲音說:
“別這麼凶嘛。”
“我剛看見陳旭去了一趟公社,回來的時候手裏拿着一張表。”
“好像是什麼......推薦表?”
我和李燕對視一眼,心裏警鈴大作。
工農兵大學生的推薦名額!
上一世,這個名額本來是大隊長的侄子的。
陳旭爲了搶這個名額,故意設計大隊長的侄子偷看女知青洗澡,把人家名聲搞臭了。
然後他又騙我說,只要他上了大學,就能把我帶回城。
我傻乎乎地去求我爸,讓我爸給公社捐了一台拖拉機,才換來這個名額。
結果他拿到通知書的那天,反手就把我賣了。
李燕扔下鏟子,眼神陰冷。
“他想得美!”
“這名額給狗都不能給他!”
我拉住李燕,示意她別沖動。
“大壯,謝謝你啊。”
“改天請你吃雞蛋。”
王大壯嘿嘿一笑,露出一口大黃牙。
“得嘞,那我等着。”
等王大壯走後,我低聲對李燕說:
“他想要名額,無非是想回城。”
“咱們不僅要斷了他的路,還得讓他在這農村扎下根來,一輩子都別想走!”
李燕眼睛一亮。
“你有辦法?”
我看向遠處那片綠油油的玉米地。
“他不是最喜歡搞男女關系嗎?”
“咱們就給他安排個好媳婦。”
這大隊裏,最有權勢的是大支書。
大支書有個閨女,叫牛二花。
二百斤的體重,臉上全是麻子,脾氣比驢還倔,是遠近聞名的惡霸!
最重要的是,牛二花今年二十八了,還沒嫁出去,大支書正愁得睡不着覺。
要是陳旭成了大支書的女婿......
那畫面,光是想想我就覺得解氣。
晚上收工回知青點,陳旭居然破天荒地在門口等我們。
他換了一身幹淨的白襯衫,頭發梳得油光鋥亮。
看見我們回來,他推了推眼鏡,臉上掛着那種斯文敗類的笑。
“曉曉,燕子,回來了?累壞了吧?”
“我給你們留了熱水,快去洗洗。”
要是以前,看見他這副溫柔體貼的模樣,我倆肯定骨頭都酥了。
但現在,我只覺得惡心。
李燕翻了個白眼,想直接繞過去。
陳旭卻伸手攔住了她。
“燕子,別耍小性子了。”
“昨晚的事我不怪你們,我知道你們是太在乎我了,吃醋了對不對?”
他那副自信滿滿的樣子,真讓人想再糊他一臉屎。
李燕剛要罵人,我拉了她一把。
既然要演戲,那就得演全套。
我低下頭,裝作一副做錯事的樣子,聲音細若蚊蠅。
“陳旭哥,我們......我們也是太着急了。”
“誰讓你總看牛寡婦......”
陳旭眼底閃過一絲得意。
他就知道,我們這兩個蠢貨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他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
“曉曉,你怎麼能這麼想我?”
“我的心裏只有革命事業,當然,還有一直支持我的你們。”
他說着,目光在我們兩人身上打轉,最後落在了我手腕上的那塊梅花表上。
那是李燕送我的生日禮物,也是陳旭惦記了很久的東西。
上一世,他就是哄騙我把這塊表賣了,給他買了一套復習資料。
“其實我今天去公社,是聽說有個推薦上大學的名額。”
“我想着,要是能爭取到這個名額,以後我就有能力照顧你們了。”
他終於露出了狐狸尾巴。
李燕冷笑一聲。
“那名額不是大隊長侄子的嗎?你能爭得到?”
陳旭臉色僵了一下,隨即又恢復了笑容。
“事在人爲嘛。”
“不過這需要一點活動經費。”
“曉曉,燕子,你們也知道我家裏的情況,實在是拿不出錢來。”
“你們能不能......”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我們。
我心裏冷笑,不僅要騙色,還要騙財。
這算盤打得,我在八百裏外都聽見了。
我抬起頭,一臉爲難。
“陳旭哥,不是我們不幫你。”
“我和燕子的錢都寄回家了,身上一分錢都沒有。”
陳旭的臉瞬間拉了下來。
“沒錢?”
“那曉曉你的表呢?燕子你的那條金項鏈呢?”
“這點身外之物,難道比我們的未來還重要嗎?”
李燕氣得想打人,被我死死按住。
我裝作爲難地咬着嘴唇。
“陳旭哥,這表是我媽留給我的念想,不能賣。”
“不過......”
陳旭的眼神都亮了,急切詢問,
“不過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