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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死一般的寂靜。
村民們雖然平時愛看笑話,但也沒見過這麼狠毒的場面。
畢竟,那是一條人命啊。
陸文斌卻連看都沒看我一眼。
只顧着去拍蘇曼大衣上濺到的一點雪花。
“曼曼,沒嚇着吧?”
“這啞巴就是欠收拾,我不狠點,她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蘇曼拍着胸口,做出一副受驚的樣子,眼裏卻全是幸災樂禍。
“文斌哥,你也太沖動了。”
“這要是傳出去,對你名聲不好。”
“不過也是,這啞巴要是賴上咱們,到了北京也是個麻煩。”
“聽說北京的大院裏最講究門當戶對,帶着個啞巴村姑,你這輩子都別想抬頭。”
陸文斌聽了這話,眼底的狠勁兒更重了。
他走到我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我。
那眼神,沒有一絲溫度,只有無盡的嫌棄和殺意。
“桑寧,你也聽見了。”
“我和曼曼是要去北京的,那是你能去的地方嗎?”
“你這種低賤的爛泥,就該爛在這個窮山溝裏。”
“孩子沒了正好,省得生下來也是個啞巴孽種,給我丟人現眼!”
我疼得渾身發抖,冷汗混着眼淚往下流。
我想爬起來跟他拼命,可身體裏的力氣正隨着血液一點點流逝。
我只能死死抓着身下的雪,指甲摳出了血。
陸文斌彎下腰,把手伸進我的懷裏。
他在找東西。
我猛地驚醒,死死護住胸口。
那裏藏着一個布包,裏面有我攢下的五十塊錢,還有那塊玉佩。
那是我的命根子!
“鬆手!”
陸文斌一巴掌扇在我臉上。
啪!
我被打得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響。
“給臉不要臉的東西!”
“這幾年我供你吃供你喝,現在我要走了,這點錢就當是你的贖身費!”
他強行掰開我的手指,指骨都要被他掰斷了。
布包被搶走了。
他打開布包,把那五十塊錢零票子揣進兜裏,然後拿出了那塊羊脂白玉。
這塊玉,是我被拐賣到這兒的時候,身上唯一帶着的東西。
養父臨死前說過,這玉成色極好,肯定是大戶人家的東西。
讓我一定要收好,那是找回爹娘的唯一線索。
陸文斌一直知道這塊玉的存在,以前還假惺惺地說幫我保管,我都沒給。
現在,他直接搶!
“喲,這玉不錯啊。”
蘇曼眼睛一亮,伸手就拿了過去。
她對着陽光照了照,臉上露出貪婪的神色。
“文斌哥,這成色看着像是個老物件,能值不少錢呢。”
“正好我缺個壓裙角的掛件,送給我好不好?”
陸文斌想都沒想,滿臉寵溺地點頭。
“只要你喜歡,什麼都給你。”
“這就是個死物,掛在那啞巴身上也是暴殄天物。”
“配你,正好。”
我眼睜睜看着蘇曼把那塊玉掛在自己脖子上,還在陸文斌面前轉了個圈。
“好看嗎?”
“好看,真好看,像個仙女。”
我的心在滴血。
那是我的身世唯一的正明啊!
“啊!啊!!”
我拼盡全力,發出淒厲的嘶吼,向着蘇曼爬去。
我想把玉搶回來。
哪怕是死,我也不能丟了爹娘給我的信物!
蘇曼被我這副厲鬼索命的樣子嚇了一跳,往後縮了縮。
“文斌哥,她好嚇人啊。”
陸文斌眼中凶光畢露。
他抬起穿着皮鞋的腳,對着我的臉狠狠踩了下來。
“給臉不要臉!”
“還敢嚇唬曼曼?”
“我踩死你這只螞蟻!”
他的鞋底碾壓着我的臉頰,在泥雪中摩擦。
我就像一條斷脊之犬,被他踩在腳底,連呼吸都是一種罪過。
周圍的村民指指點點,卻沒一個人敢上來拉架。
“這陸知青真狠啊......”
“誰讓人家考上大學了呢,將來可是大幹部。”
“這啞巴也是命苦,白瞎了這幾年。”
“噓,小聲點,別得罪了狀元郎。”
在這個年代,大學生就是天,就是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