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林特助?”
傅景行捂着劇痛的手腕,那只手剛才被毫不留情地折斷,此刻正以一種扭曲的姿勢垂在身側,鑽心的疼痛讓他額頭冷汗直冒。但此刻,比起手腕上的劇痛,更讓他感到驚恐的是眼前出現的這個人。
那個站在門口,一身黑色高定西裝,戴着金絲邊眼鏡,斯文儒雅卻又透着一股令人窒息壓迫感的男人。
林川。
作爲傅司宴的首席特助,林川在京圈的地位甚至比一些豪門世家的家主還要高。他不僅是傅司宴的左膀右臂,更是那個男人意志的直接執行者。在外界看來,見到林川,就如同見到了那位令人聞風喪膽的傅家掌權人。
平日裏,傅景行想要見林川一面都難如登天,更別提讓他親自登門了。
“林特助,您……您怎麼來了?”傅景行強忍着痛,勉強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裏帶着明顯的顫抖,“這是我的家務事,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驚動了您的大駕……”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
原本還在叫囂的白若雪,此刻也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發不出一點聲音。她雖然不認識林川,但看到傅景行這副老鼠見了貓的慫樣,也本能地感到了恐懼。
林川沒有理會傅景行,甚至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給予。他邁着沉穩的步伐走進屋內,身後跟着兩排訓練有素的黑衣保鏢。這些保鏢個個身材魁梧,面容冷峻,身上散發着一股肅殺之氣,瞬間將原本寬敞的客廳擠得逼仄壓抑。
那是一種久居上位者特有的氣場,不怒自威。
林川的目光淡淡地掃過狼狽不堪、衣衫不整的白若雪,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仿佛在看什麼髒東西。隨後,他的視線緩緩移動,最終落在了那個站在一片狼藉中,卻依然脊背挺直、神情淡漠的女人身上。
那一瞬間,林川原本冷硬如鐵的表情,竟然奇跡般地柔和了下來。
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這位在京圈呼風喚雨的林特助,竟然快步走到蘇染面前,微微彎腰,做出了一個極其標準的九十度鞠躬禮。
姿態恭敬,語氣謙卑,仿佛在覲見一位尊貴的女王。
“蘇小姐,讓您受驚了。”
“奉先生之命,來接蘇小姐您回家!”
轟——
這一幕,像是一道驚雷,狠狠地劈在了傅景行和白若雪的天靈蓋上,炸得他們頭皮發麻,大腦一片空白。
蘇小姐?
受驚了?
回家???
傅景行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疼出了幻覺。
這……這是什麼情況?
林川可是出了名的高冷,除了傅司宴,他對誰都是一副公事公辦、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哪怕是面對傅家的那些長輩,他也只是維持着表面的客氣。
可是現在,他竟然對蘇染——這個剛剛被他掃地出門、一無所有的棄婦,表現得如此恭敬?
甚至,帶着幾分討好?
蘇染看着面前畢恭畢敬的林川,清冷的眸子裏也閃過一絲詫異。
她知道傅司宴會派人來接她。那個男人做事向來周全,既然答應了會給她撐腰,就絕不會食言。
但她沒想到,他竟然會派林川親自來。
而且,還搞出了這麼大的排場。
看着滿屋子黑壓壓的保鏢,蘇染心中涌起一股異樣的感覺。這不僅僅是接人,更像是一種宣示,一種震懾。
“林特助,您在開玩笑吧?”
死一般的寂靜中,白若雪尖銳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打破了這份壓抑。
她顧不得身上被熱茶燙出的紅腫,也顧不得此刻狼狽的形象,指着蘇染歇斯底裏地尖叫道:“蘇染這個棄婦,她憑什麼?她就是一個沒人要的破鞋!林特助,您是不是認錯人了?還是說……是這個女人勾引了爸爸?一定是這樣!她爲了報復景行哥,竟然不知廉恥地去勾引長輩!”
白若雪越說越覺得自己猜到了真相,眼中的嫉妒和怨毒幾乎要溢出來。她轉頭看向傅景行,急切地說道:“景行哥,你快告訴爸爸,這個女人水性楊花,心機深沉,千萬別被她騙了!她就是想利用爸爸來惡心我們!”
傅景行聞言,臉色也變了。
是啊,除了這個理由,還有什麼能解釋林川的態度?
一想到蘇染可能和那個令人恐懼的男人扯上關系,傅景行心裏就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慌和憤怒。
“蘇染,你真不要臉!”傅景行咬牙切齒,眼神陰鷙,“爲了錢,你竟然連那種老男人都……”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聲,驟然在客廳裏炸響,打斷了傅景行的污言穢語。
這一巴掌極重,打得白若雪整個人都飛了出去,重重地撞在沙發上,半邊臉瞬間腫得老高,嘴角滲出了鮮血。
動手的不是蘇染,而是林川身後的一名黑衣保鏢。
那保鏢出手如電,打完之後便面無表情地退回原位,仿佛剛才打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只蒼蠅。
“啊——”白若雪捂着臉,發出淒厲的慘叫,“我的臉!我的臉!景行哥,救我……”
“放肆!”
林川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後折射出一道冰冷的寒光。他看都沒看地上的白若雪一眼,聲音冷得像從地獄裏傳出來的:
“蘇小姐是先生的貴客,也是靜園未來的女主人。白小姐,請注意你的言辭。如果這張嘴學不會說人話,我不介意讓人幫你縫上。”
靜園……未來的女主人?
這幾個字,每一個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傅景行的心口。
他徹底傻了。
靜園!
那是傅司宴的私人禁地!是整個京圈最神秘、最不可侵犯的地方!
據說那裏藏着傅司宴最深的秘密,連傅家的老爺子都不能隨意進出。傅景行作爲傅司宴名義上的養子,這麼多年來,也只在過年的時候,才有資格在靜園的外廳站一會兒,連內院的門檻都沒摸到過。
可是現在,林川竟然說,蘇染是靜園未來的女主人?
這意味着什麼?
這意味着傅司宴不僅僅是玩玩而已,他是認真的!他要娶蘇染!
“不……不可能……”傅景行踉蹌着後退兩步,臉色慘白如紙,仿佛信仰崩塌了一般,“蘇染,你……你和爸爸……”
他指着蘇染,手指劇烈地顫抖着,眼中滿是不可置信和驚恐:“你們什麼時候搞在一起的?你給我戴綠帽子?蘇染,你對得起我嗎?”
“戴綠帽子?”
蘇染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輕笑一聲。
她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袖口,然後一步步走到傅景行面前。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噠、噠”的清脆聲響,每一下都像是踩在傅景行的心尖上。
她居高臨下地看着這個曾經當了他三年丈夫的男人,眼神裏沒有一絲溫度,只有無盡的嘲諷和憐憫。
“傅景行,你的腦子是不是被門夾了?”蘇染紅唇輕啓,語氣涼薄,“只許你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在外面彩旗飄飄,把私生子都帶回家了,還不許我找第二春?”
“再說,”她頓了頓,目光落在不遠處的離婚協議書上,“我們已經籤了字,法律上來說,我們已經是陌生人了。男婚女嫁,各不相幹。我找誰,關你屁事?”
“你!”傅景行氣得胸口劇烈起伏,一口血差點噴出來,“蘇染,你還要不要臉!爸爸是你長輩!你這是亂倫!傳出去會被人戳脊梁骨的!”
“亂倫?”
蘇染眼神驟然一冷,周身的氣場瞬間爆發,竟然逼得傅景行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傅景行,你別忘了,你是領養的。”她一字一頓,字字誅心,“我和傅司宴,沒有任何血緣關系。法律不禁止,道德不譴責。倒是你,爲了那點可憐的繼承權,連聲爸都叫得那麼親熱,甚至不惜把自己變成一條聽話的狗。現在怎麼又跟我講起倫理道德了?你不覺得惡心嗎?”
“你閉嘴!閉嘴!”
被戳中內心最隱秘的痛處,傅景行瞬間惱羞成怒。身世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痛腳,也是他最深的自卑。他發瘋般地想要沖上去撕爛蘇染的嘴。
“該閉嘴的是你。”
林川上前一步,像一座大山般擋在蘇染身前。他單手插兜,神情漠然地看着傅景行,就像在看一個小醜。
“傅少,先生讓我帶句話給您。”
傅景行心裏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什……什麼話?”
林川微微一笑,那笑容卻讓人感到毛骨悚然。他模仿着傅司宴平日裏那種漫不經心卻又掌控一切的語氣,慢條斯理地說道:
“先生說,既然傅少不懂得珍惜,把珍珠當魚目,那這顆明珠,他就笑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