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民政局裏,人來人往。
背景牆是喜慶的紅色,空氣裏都飄着一股甜膩的味道。一對對新人依偎着,臉上是藏不住的笑。
闞樂容和雋雲亭坐在其中,像兩座孤島。
沒有交流,沒有對視。
工作人員是個年輕女孩,見多了你儂我儂的場面,頭一次碰到氣壓這麼低的一對。她把表格和筆遞過去,笑容都有些僵硬:“兩位,在這裏籤字。”
闞樂容拿起筆,毫不猶豫。
“闞樂容”三個字,筆鋒銳利,帶着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
她寫完,把筆推向旁邊的男人。
雋雲亭自始至終都靠在椅背上,姿態鬆弛,卻帶着一種無形的壓迫感。他接過筆,指骨修長,幹淨得過分。
他的動作不快,一筆一劃,力道沉穩。
“雋雲亭”。
三個字落在紙上,與她的名字並列,仿佛天生就該在一起。
闞樂容的視線掃過那三個字,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捏了一下,不疼,只是有些異樣的緊縮。
她迅速移開目光,盯着自己交握的雙手。
復仇的第一步,達成了。
從籤字到蓋章,再到拿到那兩本紅得刺眼的結婚證,全程不過十分鍾。
快得像一場夢。
工作人員遞上證件,擠出一句公式化的祝福:“祝二位新婚快樂,百年好合。”
闞樂容面無表情地接過,道了聲謝。
雋雲亭也拿過自己的那本,指尖在燙金的“結婚證”三個字上輕輕摩挲了一下,才放進西裝內袋。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大廳,陽光迎面而來,闞樂容下意識地眯了眯眼。
直到坐進那輛黑色的賓利,車門關上,隔絕了外界的一切喧囂,她緊繃的脊背才稍稍鬆懈下來。
車內一片死寂。
闞樂容偏頭看向窗外,飛速倒退的街景讓她有些恍惚。她的腦海裏,不受控制地浮現出昨天在雋家書房裏籤訂的那份協議。
白紙黑字,比這張結婚證更讓她有安全感。
【甲方:雋雲亭。乙方:闞樂容。】
【婚姻期限:一年。】
【乙方需配合甲方,扮演好“雋太太”的角色,應對雋家長輩及一切必要的社交場合。】
【甲方需爲乙方提供雋家正統繼承人妻子的身份及相應的所有資源與便利,在乙方需要時,予以支持。】
【婚姻存續期間,雙方互不幹涉私人生活,無夫妻之實。】
【一年期滿,雙方和平離婚。甲方將過戶名下“天譽灣”一號別墅,並支付乙方五億元現金作爲補償。】
......
條款清晰,權責分明。
這是一場交易,她用一年自由,換取足以將雋鵬海和彭含巧踩進泥裏的身份和能力。
很劃算。
比那場從頭到尾都充斥着謊言和算計的“愛情”,幹淨多了。
“吱——”
一聲急促的刹車聲,闞樂容的身體因慣性猛地前傾。
預想中的撞擊沒有到來。
一只溫熱的大手橫亙在她身前,穩穩地擋住了她,掌心貼着她的肩頭,帶着一股幹燥而灼人的溫度。
她整個人都僵住了。
那溫度透過薄薄的衣料,燙得她心尖一顫。
雋雲亭的手臂肌肉緊繃,形成一個堅固的保護圈。他甚至沒有看她,目光銳利地盯着前方那輛突然沖出的外賣車,眉頭微蹙。
直到危險解除,他才若無其事地收回手,重新搭上方向盤。
仿佛剛剛那個下意識的保護動作,從未發生過。
“坐好。”
他開口,聲音低沉,聽不出情緒。
闞樂容卻感覺自己的肩膀,還殘留着他掌心的餘溫。她攥緊了手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別多想。
他只是個合格的合作夥伴,出於紳士風度,或者說,是爲了保護他“協議資產”的完好。
她深吸一口氣,重新靠回椅背,打破了車內詭異的沉默。
“雋先生,我們結婚這件事,我希望暫時不要公開。”
雋雲亭目視前方,握着方向盤的指節輕輕敲擊了一下。
“理由。”
“我不想打草驚蛇。”闞樂容的聲音很冷,“雋鵬海和彭含巧還以爲我蒙在鼓裏,這是我最好的保護色。等我拿到所有他們算計我的證據,再給他們雷霆一擊。”
她要的不是簡單的身敗名裂。
她要他們,萬劫不復。
雋雲亭從後視鏡裏看了她一眼。鏡中的她,側臉線條緊繃,眼神裏是化不開的寒冰,哪裏還有半分平日裏那個溫婉明媚的闞家大小姐的樣子。
像一只收起了所有柔軟,只剩下利爪的貓。
有點意思。
“可以。”
他言簡意賅地同意了。
闞樂容鬆了口氣,她最怕他有別的打算。
然而,她這口氣還沒鬆到底,就聽見男人又補了一句。
“但從今天起,我們要住在一起。”
闞樂容猛地轉過頭,警惕地看着他:“爲什麼?協議裏沒寫這一條。”
和他住在一起?
這不在她的計劃之內。她需要一個絕對私密的空間去部署一切,而不是時時刻刻活在一個“合作方”的眼皮子底下。
雋雲亭的側臉輪廓分明,下頜線繃成一道冷硬的直線。
“做戲要做全套。”他淡淡地解釋,“奶奶隨時會派人過來,甚至親自上門突擊檢查。你覺得,我們分居的消息,能在那個老人家面前瞞多久?”
這個理由,無懈可擊。
闞樂容的奶奶,是整個雋家最說一不二的人,也是最盼着雋雲亭結婚生子的人。
若是被老太太發現他們是假結婚......別說復仇了,她和整個闞家都會被牽連。
闞樂容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她明白,他說的對。
“好。”她最終還是點了頭,這是最理智的選擇,“那就住我那裏吧,清靜。”
她指的是她名下那套別墅,是媽媽去世前送給她的。
“嗯。”雋雲亭應了一聲。
車子平穩地駛入市區,最後在闞樂容的別墅前停下。
闞樂容解開安全帶,準備下車。
“雋太太。”
雋雲亭突然開口。
闞樂容的動作一頓,這個稱呼讓她極不適應,她回頭,帶着一絲詢問。
男人也正側頭看着她,深邃的眼眸裏情緒難辨,他薄唇微啓,吐出四個字。
“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