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色如濃稠的墨,化不開。
一輛白色的瑪莎拉蒂無聲地滑入星海灣別墅區,停在了一棟燈火通明的獨棟別墅前。
闞樂容熄了火,卻沒有立刻下車。
她靠在椅背上,靜靜地看着那片溫暖的燈光。那裏,是她和雋鵬海的婚房,每一處設計,每一件家具,都曾傾注了她對未來的無限憧憬。
而現在,那片光,像一根淬了毒的針,刺得她眼睛生疼。
手機屏幕上,那個僞裝成香薰機的攝像頭傳回的實時畫面,還定格在十分鍾前。
客廳裏,雋鵬海正將一杯紅酒遞給沙發上的彭含巧,眼神裏的溫柔和寵溺,是她闞樂容從未見過的。彭含巧笑得像一朵不勝涼風的嬌羞水蓮,身子軟軟地靠在雋鵬海的懷裏。
那裏,是她專門從意大利定制的Fendi沙發。
那個女人,正穿着她的真絲睡袍。
“老公,等樂容生下孩子,我們就......”
後面的話,闞樂容沒有再聽下去。
她關掉手機,屏幕暗下去,映出她一張毫無血色的臉。
三天。
她以出差爲名,在市中心的酒店裏住了三天,也像看一場荒誕舞台劇一樣,看了三天。
從一開始的渾身冰冷,到心髒被撕裂般的劇痛,再到如今的麻木。
指紋解鎖,玄關的感應燈柔和地亮起。
客廳裏,傳來了壓抑的、女人嬌媚的笑聲。
闞樂容換鞋的動作頓了頓,隨即,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踩着柔軟的拖鞋,像一只優雅而致命的貓,悄無聲息地走向客廳。
客廳那張價值不菲的意大利進口沙發上,雋鵬海正摟着彭含巧,兩人膩在一起,姿態親密得不像話。彭含巧的手裏還拿着一個蘋果,是雋鵬海剛削好的,她正要張嘴去咬。
“你們在幹什麼?”
清冷的聲音,沒有任何情緒,卻像一把冰錐,猛地刺入了兩人的耳膜。
雋鵬海和彭含巧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渾身一僵,猛地彈了起來。
雋鵬海最先反應過來,他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領口,強行擠出一個笑容,迎了上來,“樂容?你不是說明天才回來嗎?怎麼提前了?”
他一邊說,一邊不動聲色地擋在了彭含巧和闞樂容之間,試圖遮住彭含巧身上那件扎眼的睡袍。
“項目提前談完了,就改了航班。”闞樂容的目光越過他的肩膀,落在了沙發上那個坐立不安的女人身上,眼神裏透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
雋鵬海臉上的寵溺笑容瞬間凝固,轉頭看到闞樂容,眼中閃過一絲無法掩飾的驚慌:“樂、樂容?你不是出差了嗎?怎麼......怎麼提前回來了?”
“回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我好去接你呀。”
彭含巧更是嚇得花容失色,手裏的蘋果“啪嗒”一聲掉在昂貴的地毯上,滾了幾圈,停在闞樂容的腳邊。她下意識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凌亂的衣領,臉色煞白,結結巴巴地解釋:
“樂容姐......你、你回來啦!我......我來找你玩,想給你個驚喜,結果鵬海哥說你出差了,我正......正準備走呢。”
她的聲音又甜又膩,帶着一絲恰到好處的委屈和無辜,仿佛真的是一個來找閨蜜玩卻撲了個空的小可憐。
若是從前,闞樂容或許就信了。
但現在,看着她這副惺惺作態的模樣,闞樂容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找她玩?
也玩那種你脫一件我脫一件的戲碼嗎?
闞樂容沒有去看慌亂的雋鵬海,目光落在彭含巧的臉上,那眼神很平靜,卻像X光,要將她虛僞的皮囊層層看穿。
她沒有發怒,甚至還微微笑了一下,只是那笑意不達眼底。
“找我玩?”
她輕輕重復了一遍,然後慢悠悠地走過去,彎腰,用兩根纖細的手指,優雅地捏起地毯上的蘋果,隨手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
做完這個動作,她才抬起眼,直視着彭含巧,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卻帶着千鈞的重量:
“彭小姐,我們很熟嗎?”
一句話,像一記無形的耳光,狠狠甩在彭含巧的臉上。
彭含巧臉上的血色“刷”地一下褪得幹幹淨淨,那僞裝出來的甜美笑容僵在嘴角,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是啊,她們不熟。
充其量,只是因爲雋鵬海的關系,在幾次聚會上見過面,說過幾句話而已。私下裏,連微信好友都不是。
她所謂的“找你玩”,根本就是一句站不住腳的謊話。
闞樂容這一句反問,直接撕開了她那層虛僞的遮羞布,讓她赤裸裸地暴露在尷尬的空氣裏。
眼看彭含巧下不來台,眼眶瞬間就紅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求助似的看向雋鵬海。
雋鵬海立刻心疼了,他皺着眉,上前一步,半擋在彭含巧身前,語氣帶着一絲責備。
“樂容,你怎麼說話呢?含巧也是一片好意,她性子單純,就是想跟你搞好關系。”
他拉過闞樂容的手,試圖用親昵的動作化解尷尬,“你和巧巧之間可能有些誤會,我這不是想着,你們倆以後總要相處的,想幫你們緩和一下關系嘛。”
“對,對啊,樂容姐。”彭含巧立刻找到了台階下,連忙點頭附和,臉上又恢復了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鵬海哥也是爲了我們好。畢竟......畢竟你和鵬海哥結婚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關系搞得太僵不好。”
她說到“抬頭不見低頭見”時,語氣裏帶着一絲刻意的、只有她們三個人能懂的炫耀和試探。
那是在宣示主權。
那是在告訴闞樂容:就算你嫁給了雋鵬海又怎樣?我,彭含巧,依然會是你們生活裏揮之不去的一部分。
“一家人?”
闞樂容的內心冷笑不止。
多可笑的“一家人”,一個是明面上的正牌老婆,一個是暗地裏的正派老婆,說出去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她的臉上,卻浮現出恰到好處的疑惑,她微微歪着頭,一雙清澈的杏眼就那麼直直地看着雋鵬海,眼神裏滿是天真的不解。
“抬頭不見低頭見?”
她重復着這幾個字,聲音清脆,每一個字都敲在雋鵬海和彭含巧的心上。
“爲什麼?”
她問得那麼純粹,那麼理所當然。
“你是我未婚夫,我是闞家獨女,她是彭家的人。我們兩家聯姻,以後你就是闞家的女婿。她一個外人,我們以後爲什麼要‘抬頭不見低頭見’?”
闞樂容的目光從雋鵬海僵硬的臉上,緩緩移到彭含巧慘白的臉上,語氣依舊是那麼的無辜,仿佛真的只是在請教一個簡單的問題。
“鵬海,你給我解釋解釋,我有點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