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空氣仿佛凝固。
雋鵬海臉上的肌肉僵硬了一瞬,但僅僅一秒,他就恢復了那副遊刃有餘的模樣,語氣裏也帶上了一絲寵溺的責備。
“瞧你,想什麼呢?我們兩家從小就走得近,跟親兄妹一樣。”
“你不是也知道,我最近爲了公司的項目忙得焦頭爛額,回老宅那邊的時間少。我爸媽年紀大了,我總不放心。含巧心細,離得又近,就經常替我過去看看他們,陪他們說說話。”
他嘆了口氣,演得一臉無奈和愧疚:“說起來,都怪我這個兒子不孝順。”
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既誇了彭含巧的一番,又把自己塑造成一個爲事業打拼,還心懷孝心的好男人。
闞樂容垂下眼睫,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原來是這樣。”
她的聲音很輕,聽不出喜怒。
雋鵬海剛要鬆一口氣,就聽見她話鋒一轉。
“說起來,我們結婚也有一陣子了,我還沒正式去拜訪過叔叔阿姨。既然你這麼忙,那我這個做妻子的,總不能一點表示都沒有。”
闞樂容的目光轉向雋鵬海,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處的弧度,溫柔又體貼。
“不如這樣,趁着現在送含巧回去,我也跟你們一起回老宅看看他們。正好,我也該盡盡兒媳的本分了。”
雋鵬海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了。
現在帶她回老宅?
豈不是當場穿幫?
雋鵬海額角溢出汗珠。
“現在?”他下意識地找借口,“現在太晚了,爸媽估計都已經睡下了......”
“也是。”闞樂容善解人意地打斷他,“那咱們就明天早點起床過去吧,剛好也是周末。”
她這副體貼的模樣,反而讓雋鵬海一個字都反駁不出來。
拒絕,就等於心虛。
就在雋鵬海進退兩難之際,闞樂容又笑意盈盈地看向一旁的彭含巧。
“含巧,你跟叔叔阿姨這麼熟,明天要不要一起?正好,你還能在叔叔阿姨面前幫我美言幾句,省得我第一次上門,緊張得說錯話。”
彭含巧的臉色更白了。
她去?她以什麼身份去?
雋鵬海的“妹妹”,陪着雋鵬海的“妻子”,一起去看望雋鵬海的父母?這簡直是世界上最荒誕的鬧劇!
看着兩人慘白的臉色,闞樂容心情好極了。她要的就是這種效果,把刀遞到他們手上,看他們怎麼演下去。
不給他們思考對策的時間,闞樂容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鍾,秀眉微蹙。
“呀,都這麼晚了。”她關切地看着彭含巧,“含巧,你一個女孩子這麼晚回家,路上不安全。要不,今晚就在這兒住下吧?”
“反正家裏客房多,你隨便挑一間。明天早上,我們正好一起出發去老宅。”
這個提議,像是一道驚雷,在雋鵬海和彭含巧的頭頂炸開。
留宿?
這簡直是把一只羊送進了狼窩!
彭含巧下意識就想拒絕,可對上闞樂容那雙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她今晚過來的目的,不就是爲了找機會和雋鵬海獨處嗎?現在闞樂容主動提供機會,她若是推三阻四,反而顯得做賊心虛。
雋鵬海大腦飛速運轉,權衡利弊。讓彭含巧留宿,風險極大。可如果不留,闞樂容的疑心只會更重。兩害相權取其輕,他只能硬着頭皮,順着闞樂容的話往下說。
“樂容說得對,是我想得不周到。含巧,你就住下吧,安全第一。”
他故作大方地拍板決定。
闞樂容心底冷哼一聲,面上卻笑得更加溫柔:“那就這麼定了。我帶你去客房,洗漱用品都是新的。”
她親自帶着彭含巧去了主臥旁邊的那間客房,體貼地爲她準備好了一切,然後才轉身離開,臨走前還笑着說:“你早點休息,我就不打擾了。”
回到客廳,雋鵬海正局促地站在那裏。
闞樂容徑直走向書房,拿起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頭也不抬地說:“我還有工作要趕,今晚睡書房,你早點休息吧。”
說完,便走進了書房,關上了門。
留下雋鵬海一個人站在空曠的客廳裏,臉色陰晴不定。
夜,漸漸深了。
別墅裏一片寂靜,只剩下牆上掛鍾滴答的聲響。
書房裏,闞樂容沒有開燈,只有筆記本電腦屏幕發出的幽光照亮了她冰冷的臉。她沒有在看什麼設計稿,而是調出了一個監控軟件的界面。
畫面裏,是主臥門口的走廊。
她靜靜地等着,像一個極有耐心的獵人。
凌晨一點。
客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一道縫。一道纖細的人影,鬼鬼祟祟地探出頭來,左右張望了一下,然後貓着腰,踮着腳,一步步挪向主臥。
闞樂容的唇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冷笑。
果然,還是按捺不住。
她看着彭含巧熟練地擰開主臥的門把手,閃身進去,然後輕輕關上門。
好戲開場了。
闞樂容合上電腦,脫掉拖鞋,赤着腳,悄無聲息地走出書房。冰涼的大理石地板傳來絲絲寒意,卻讓她的大腦愈發清醒。
她走到主臥門口,側耳聽了聽。
裏面傳來壓抑的、令人作嘔的喘息和對話。
“......她睡書房了?”
“嗯,她說要工作。”
“那她明天真的要去老宅嗎?怎麼辦啊鵬海......”
“別怕,有我呢。我已經和爸媽說過了,明天保準不會說漏嘴。”
闞樂容面無表情地聽着,眼底的寒意足以將人凍僵。
她拿出白天就藏在口袋裏的那把老式銅鑰匙,那是這棟別墅所有房間門的備用鑰匙。
她將鑰匙輕輕插進鎖孔,轉動。
“咔噠。”
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在寂靜的夜裏,像是敲響了審判的喪鍾。
她拔出鑰匙,轉身,悄無聲息地回到書房,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第二天一早,陽光透過窗灑進客廳。
闞樂容神清氣爽地從書房出來,甚至還心情很好地哼着歌,在廚房給自己沖了杯咖啡。
她端着咖啡,慢悠悠地晃到主臥門口,抬手就去擰門把手。
“咯噔。”
門把手轉不動。
她像是才發現一樣,“咦”了一聲,隨即加大了力道,用力晃了晃門。
“鵬海?醒了嗎?我進去洗漱一下。”
她故意揚高了聲音,確保裏面的人能聽得一清二楚。
裏面死一般的寂靜。
闞樂容嘴角的笑意加深,她又拍了拍門板。
“奇怪,怎麼反鎖了?你昨晚睡覺還鎖門?”
她的語氣裏充滿了無辜的困惑,但每一個字都像錘子,重重地砸在門裏那對狗男女的心上。
不知道那兩個人,現在是什麼表情?是不是正光着身子,嚇得魂飛魄散?
“鵬海?你沒事吧?怎麼不說話?”
闞樂容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焦急的關切,她甚至把耳朵貼在了門上,裝作在聽裏面的動靜。
“你要是再不說話,我可要拿備用鑰匙開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