淹沒
一個書本,它平放着,亮閃閃的,看上去就是一塊玻璃。書本上的文字是黑色的,像是浸泡在清澈而幽深的水中,清晰,深遠。
那個黑衣男子,徑直走進書中,就像走進一個無遮無攔的門洞。書本沒有動,書頁沒有動,書頁上的文字也沒有動,那個人兀自走進去,消失了。他被書本淹沒了。
我很詫異:他怎麼就進去了?這本書,如此像水,或者它就是水,進去一個人應該是要起漣漪的,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呢?真奇怪!
那個走進書本的人最終到哪裏去了——是沿着字裏行間行走着呢,還是沉到書的背面去了?我什麼也沒看到。書本還是原來的樣子,靜靜的,像玻璃,像水。
那個被書本淹沒的人,一定會憋不住,他終究會浮上來;如果他被淹死了,屍體肯定會漂起來。可是,看了半天,依然是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
書本依然如玻璃,如清水,書裏的文字依然深遠而清晰,整個書本平靜得很。但我知道,它是在故作鎮靜,它咬着牙,在堅守一個秘密,爲自己,也爲那個走進書本的人。我明白了:這是一個僞裝成書本的宅院,那個黑衣人,也許是回到了家裏,也許是來執行某項神秘的任務,也許是他已經死了,他的魂兒在這裏找到了自己的歸宿;但不論是哪種情況,書本與黑衣人都是串通好的。
我大笑。我這樣做,是想讓書本知道,我已經看透了它。可是,書本依然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就像一個入定的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