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邁巴赫緩緩停在雲頂會所門前時，蘇晚指尖下意識蜷了蜷，攥住了身側陸承澤的袖口。車門被門童拉開，一股混着雪鬆與鳶尾香的暖風撲面而來，先於視線抵達的，是會所內隱約傳來的低吟笑談與水晶燈折射的細碎光粒——這裏是京圈權貴私聚的核心場域，連空氣中都飄着幾分不輕易示人的矜貴。
陸承澤替她攏了攏香檳色禮服的肩線，指尖無意擦過她的鎖骨，帶着微涼的溫度。“別怕，跟着我就好。”他聲音壓得低，尾音裹着點安撫的軟意。蘇晚抬眼望他，男人穿一身炭灰色定制西裝，領帶是暗紋提花的，襯得肩寬腰窄，周身氣場凌厲卻又對她格外溫和。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裙擺，細碎的珍珠綴在紗質面料上，走動時會隨着動作輕輕晃動，像落了一地的星光——這是陸承澤特意讓人送來的禮服，尺寸剛剛好，可她站在會所入口，看着那些穿着高定禮服、戴着璀璨珠寶的名媛們從容舉杯的模樣，還是覺得自己像個誤入盛宴的陌生人，連呼吸都放得輕了些。
會所內部是新古典主義風格，挑高的穹頂掛着一盞巨大的水晶吊燈，光線透過切割面灑下來，在大理石地面上投出粼粼的光。賓客不算多，但個個衣着考究，談笑間帶着久居上位的從容。蘇晚的手始終輕輕抓着陸承澤的袖口，手指偶爾會蹭到他西裝面料下的手腕，能感覺到他體溫的暖意，這讓她稍微安定了些。
“承澤，好久不見。”一道爽朗的男聲傳來，蘇晚抬眼望去，只見一對男女朝他們走來。男人穿藏藍色西裝，面容俊朗，眼神銳利，笑起來時眼角有淺淺的紋路；身邊的女人則穿一襲藕粉色連衣裙，妝容精致，氣質溫婉，看向蘇晚的目光帶着善意的好奇。
陸承澤唇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顧衍，林薇。”
林薇快步走上前，不由分說拉起蘇晚的手，她的手心溫熱，指尖帶着淡淡的護手霜香氣。“這位就是蘇晚吧？”她笑着打量蘇晚，目光落在她裙擺的珍珠上，眼底閃過一絲驚豔，“承澤可從沒帶女生來這種聚會，你是第一個。”
蘇晚被她直白的誇贊說得有些不好意思，臉頰微微發燙，只能輕輕點了點頭：“林小姐好。”
“別叫林小姐了，叫我林薇就好。”林薇拉着她的手不肯放，語氣熱絡，“你這禮服真好看，珍珠綴得太顯氣質了，承澤眼光真不錯。”她一邊說，一邊朝陸承澤擠了擠眼，那眼神裏的調侃藏都藏不住。
顧衍站在陸承澤身邊，目光在蘇晚身上掃了一圈，沒多說什麼，只是朝陸承澤遞了個眼神。蘇晚隱約感覺到他們之間有種無需言說的默契，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卻見林薇指着不遠處的甜品區：“晚晚，你看那邊的馬卡龍，是巴黎過來的師傅做的，口味特別全，要不要去嚐嚐？”
蘇晚確實有點想吃甜的緩解緊張，便轉頭看向陸承澤，眼神裏帶着點征詢。陸承澤揉了揉她的頭發，語氣溫和：“去吧，我在這等你。”
得到應允，蘇晚跟着林薇往甜品區走，走了幾步還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陸承澤正站在原地，和顧衍說着什麼，他背對着光，側臉線條冷硬，看不清表情。
甜品區布置得精致，透明的玻璃罩裏擺着各色馬卡龍，粉的、黃的、綠的，像調色盤裏揉出來的軟糖。林薇幫她拿了個白色的盤子：“你試試草莓味的，酸甜口，不膩。”蘇晚聽話地夾了兩個草莓味的馬卡龍，指尖捏着小巧的餅身，能感覺到外殼的酥脆。她心裏還惦記着陸承澤，想着拿回去給他也嚐嚐，便又多夾了一個，小心翼翼地托着盤子往回走。
還沒走到剛才的位置，她就看到顧衍拉着陸承澤往角落走了幾步，那裏剛好有一根羅馬柱擋着，能避開大部分人的視線。蘇晚腳步下意識放輕了些，不是故意要聽，只是離得不算遠，顧衍壓低的聲音還是斷斷續續飄進了她的耳朵裏——
“玩歸玩，別太投入。”顧衍的聲音帶着點嚴肅，和剛才的從容判若兩人，“你媽上周給我打電話，讓你下周去白氏見若曦父母，聯姻的事已經定了日子，別耽誤正事。”
蘇晚拿着盤子的手頓了頓，心裏莫名地漏跳了一拍。白若曦？這個名字她好像在哪聽過，卻想不起來具體是誰。她沒再往前走，站在原地，視線落在那根羅馬柱上，耳邊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聲，還有陸承澤接下來的回應——
“我的事，不用你管。”陸承澤的聲音冷得像冰，和剛才對她說話時的溫和截然不同。蘇晚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一定是眉峰蹙起，眼神銳利，像被人觸到了逆鱗。
顧衍似乎還想說什麼，但陸承澤已經轉身，剛好對上蘇晚的目光。蘇晚心裏一慌，趕緊收回視線，假裝剛走過來的樣子，快步走上前。
她看到陸承澤的臉色確實不太好，眉峰還擰着，眼底帶着未散的冷意，連下頜線都繃得緊緊的。可旁邊的顧衍卻像沒事人一樣，沖她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沒到眼底，眼神裏帶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像是評估，又像是提醒，看得蘇晚心裏有點發毛。
她沒敢問剛才他們說了什麼，也沒提自己聽到了只言片語，只是把手裏的盤子遞到陸承澤嘴邊，聲音放得軟乎乎的：“這個草莓味的，你嚐嚐，林薇說很好吃。”
陸承澤的目光落在她臉上，那點冷意像是被溫水化開了般，漸漸褪去。他微微低頭，張口咬了一口馬卡龍，草莓醬的甜香在空氣中散開。他咀嚼了兩下，忽然抬手，指腹輕輕擦過蘇晚的嘴角，動作自然又親昵：“沾到糖霜了。”
蘇晚的臉頰瞬間熱了起來，下意識往後縮了縮，卻被陸承澤伸手攬住了腰。他的手掌隔着禮服面料，能感覺到溫熱的力度，帶着讓人安心的氣息。“好吃嗎？”她小聲問，眼神躲閃着不敢看他。
“嗯，還行。”陸承澤的語氣又恢復了平時的溫和，甚至還帶着點笑意，“你也吃，別光給我。”他拿起一個馬卡龍，遞到蘇晚嘴邊，眼神裏的寵溺藏都藏不住。
不遠處的顧衍看着這一幕，眼底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隨即轉身走向了林薇。林薇湊過來問他：“跟承澤說什麼呢？臉那麼臭。”顧衍搖了搖頭，端起一杯香檳喝了一口：“沒什麼，提醒他點事。”林薇看了他一眼，沒再追問，只是目光落在蘇晚和陸承澤身上，輕輕嘆了口氣。
蘇晚咬着馬卡龍，草莓的酸甜在舌尖散開，可她心裏卻莫名有點發空。她不知道陸承澤剛才爲什麼臉色那麼差，也不知道顧衍眼神裏的評估是什麼意思，更沒把“白若曦”和“聯姻”這兩個詞往深處想——她甚至不知道，陸承澤的人生裏，早已被安排好了一位“未婚妻”，而她此刻的親近與依賴，在旁人眼裏，或許只是一場注定要散場的插曲。
陸承澤似乎察覺到她有點走神，低頭在她耳邊問：“怎麼了？不好吃嗎？”
蘇晚趕緊搖搖頭，把剩下的馬卡龍咽下去，朝他笑了笑：“沒有，很好吃。”她重新抓回陸承澤的袖口，手指輕輕攥着，像是抓住了一根浮木。周圍的賓客還在談笑風生，水晶燈的光芒依舊璀璨，可蘇晚卻忽然覺得，這個看似溫暖的場域裏，藏着很多她看不懂的眼神——有好奇，有探究，還有像顧衍那樣帶着評估的目光，像一張無形的網，輕輕罩在她身上，讓她有點喘不過氣。
她往陸承澤身邊靠了靠，把臉埋在他的臂彎裏，聲音小小的：“陸承澤，我們待會能早點走嗎？”
陸承澤摸了摸她的頭發，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隨即應道：“好，等我跟李總打個招呼，我們就走。”他抬頭看向不遠處的顧衍，目光又冷了幾分，只是很快便收回視線，低頭對蘇晚笑道：“再等等，嗯？”
蘇晚點了點頭，沒再說話。她手裏還捏着剩下的那個馬卡龍，外殼已經有點軟了，就像她此刻的心情——甜絲絲的，卻又帶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她不知道，剛才顧衍那句沒說完的話，會在不久的將來，像一根刺，猝不及防地扎進她心裏，讓她連呼吸都覺得疼。而此刻她依賴的懷抱，或許很快就會因爲那個叫“白若曦”的名字，變得遙不可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