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淮立於荒林岔路口,指尖摩挲着腰間銀鈴,方才楚硯池遁形的畫面仍在眼前。玄色身影消失的瞬間,林間似有極淡的異香飄過,轉瞬便被風散,那絕非尋常草木的氣息,倒像是某種特制的迷蹤藥粉。
他俯身查看地面,楚硯池踉蹌的足跡在青石旁戛然而止,石面上還殘留着幾滴未幹的血跡,呈暗紫色——是失血過多的征兆。謝淮指尖蘸了點血跡,放在鼻尖輕嗅,除了血腥味,還混着一絲極淡的墨香,與他先前在密函上聞到的味道一致。
“聽雪樓的人……”謝淮低聲自語,眸色沉沉。他早聽聞聽雪樓樓主楚硯池手段狠厲,卻沒想到對方重傷之下,還能使出這般精妙的遁形術。方才那一戰,楚硯池雖處處受制,卻從未露過半分怯意,甚至在劍鋒抵喉時,眼底仍燃着冷傲的光,倒讓他生出幾分興趣。
身後隨從輕聲稟報:“殿下,黑石崗的屍體已查驗完畢,皆是‘影閣’的人。”謝淮點頭,轉身翻身上馬,馬鞭指向聽雪樓所在的方向:“備轎,去見丞相。”他倒要看看,這位聽雪樓主追查“山河圖”的背後,到底藏着怎樣的心思。
馬車軲轆碾過青石板路,車內燭火昏黃,謝淮指尖捏着那枚從黑石崗拾起的、沾了墨香的碎布,指腹反復摩挲着布料紋理。影閣是朝中某股勢力豢養的死士,而楚硯池追查的“山河圖”,據傳藏着前朝寶藏的線索,二者突然牽扯在一起,絕非巧合。
“殿下,”隨從隔着車簾低聲稟報,“丞相府已到。”謝淮收好物事,掀簾下車時,目光掃過丞相府門前的燈籠,眼底掠過一絲冷意。他與丞相面和心不和,此次主動登門,不過是想探探對方口風——影閣的人追殺楚硯池,是否與丞相有關?
進了書房,丞相見他深夜到訪,雖滿臉笑意,眼神卻藏着戒備:“殿下深夜前來,可是有要事?”謝淮不繞彎子,直接將那枚碎布放在案上:“丞相可識得這布料?”
丞相拿起碎布端詳片刻,眉頭微蹙:“像是聽雪樓的料子,怎麼?殿下與聽雪樓有交集?”謝淮盯着他的表情,見對方神色坦然,不似作僞,便又道:“今日在黑石崗,影閣的人追殺聽雪樓主楚硯池,丞相可知曉此事?”
丞相臉色微變,連忙擺手:“影閣行事詭秘,老夫怎會知曉?殿下莫不是懷疑老夫?”謝淮見他反應,心中已有幾分判斷,起身道:“本殿只是隨口一問。”說罷,轉身便走,走到門口時突然回頭,“若丞相知曉‘山河圖’的消息,還望告知本殿,畢竟,這關乎朝堂安穩。”
離開丞相府,馬車再次啓程,謝淮靠在車壁上,眸色沉沉。丞相的反應不似作假,那影閣背後,恐怕另有其人。而楚硯池……他想起對方重傷仍不肯示弱的模樣,指尖無意識收緊——這位聽雪樓主,或許會成爲解開謎團的關鍵。
謝淮的馬車駛離丞相府時,街角陰影裏,童路悄然收回目光。她一身深色勁裝,臉上蒙着半幅黑紗,只露出雙沉靜的眼,方才謝淮與丞相在書房的對話,已被她通過窗縫聽得七七八八。
指尖攥着腰間的短刃,童路緩緩後退,腳步輕得像片落葉,沒驚動府外任何守衛。她想起楚硯池在閣中寫密信時的冷硬側臉,想起那封標注“速送沈書”的信箋,眸色沉了沉——太子深夜訪丞相,又提及“山河圖”與影閣,顯然已將聽雪樓卷入朝堂紛爭。
待馬車徹底消失在夜色裏,童路才轉身掠向暗處,身形快得只剩一道殘影。她需盡快將此事回稟楚硯池,那位太子殿下心思難測,往後聽雪樓要應對的,恐怕不只是影閣的追殺,還有來自皇室的試探與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