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灼痛感還殘留在神經末梢,蘇晚猛地睜開眼,胸腔裏的窒息感讓她大口喘着氣,冷汗瞬間浸透了身上的絲質睡裙。
映入眼簾的是她再熟悉不過的天鵝絨吊頂,水晶吊燈隨着她急促的呼吸輕輕晃動。
身下是柔軟得能陷進去的鵝絨床墊,蓋在身上的真絲被上還殘留着司寒墨常用的雪鬆香水味。
幹淨清冽,和倉庫裏的黴腐味道截然不同。
這裏不是陰暗潮溼的廢棄倉庫,而是她和司寒墨的婚房。
蘇晚僵了幾秒,指尖顫抖着撫過身下的床單。
細膩的觸感真實得可怕,沒有鐵鏈磨破皮肉的粗糙,沒有火焰灼燒皮膚的劇痛,只有被冷汗浸溼的微涼。
她猛地坐起身,環顧四周。
梳妝台上擺着她婚前最喜歡的翡翠首飾盒,盒蓋半開着,能看到裏面躺着那只司寒墨送她的訂婚手鐲,上面的碎鑽還閃着光。
衣帽間的門半敞着,去年定制的高定禮服還掛在原位,衣角的珍珠裝飾完好無損,沒有被大火燒過的痕跡。
就連床頭櫃上,還放着樂樂兩歲生日時畫的全家福,畫裏歪歪扭扭的小人旁邊還貼着他最愛的小熊貼紙。
“這是怎麼回事……”
她喃喃自語,心髒狂跳着沖到落地窗前。
拉開厚重的窗簾,陽光瞬間涌了進來。
窗外園丁正在給玫瑰澆水,水珠在花瓣上折射出彩虹般的光,幾只蝴蝶在花叢中飛舞,遠處的草坪上,管家正指揮着傭人修剪灌木,一切都平靜得不像話,和記憶裏那場吞噬一切的大火判若雲泥。
蘇晚跌跌撞撞地沖進浴室,大理石洗漱台上的水晶鏡清晰地映出她的臉。
鏡中的女人皮膚白皙,眉眼精致,雖然眼底帶着驚魂未定的慌亂,卻沒有一絲傷痕。
沒有煙頭燙過的焦黑,沒有嘴角凝固的血痂,更沒有被鐵鏈磨爛的手腕。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指尖傳來的溫熱觸感告訴她。
這不是夢。
這是三年前的她,年輕、明媚,還沒被背叛和仇恨磋磨得面目全非。
她顫抖着拿起台面上的手機,按亮屏幕的瞬間,日期赫然映入眼簾。
——XX年X月X日。
真的回到了三年前!
蘇晚的手指死死攥着手機,指關節泛白。
她記得這個日子,一輩子都不會忘。
就是今天,林薇薇會打來電話,在她耳邊哭訴,說司寒墨根本不愛她,娶她只是爲了蘇家的勢力,還說只要她能偷到司寒墨書房裏那份“城東地塊”的商業文件,就能拿到一筆錢,帶着樂樂離開這個“冰冷的牢籠”,獲得“自由”。
那時候的她,早已被林薇薇日復一日的挑唆和司寒墨的“冷漠”逼得失去了理智。
信了林薇薇的鬼話,以爲司寒墨真的對自己毫無感情,以爲偷了文件就能逃離這令人窒息的婚姻。
結果當晚上,她溜進書房翻找文件時,被司寒墨抓了個正着。
她永遠忘不了司寒墨當時的眼神,震驚、失望,還有一絲她那時候看不懂的悲傷。
他沒有對她大吼大叫,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然後叫來保鏢把她軟禁在了臥室裏。
也是從那天起,他們的關系徹底降到冰點,再也沒有緩和的可能,最後一步步走向了後來的破裂。
“林薇薇……蘇瑩……”
蘇晚對着鏡子,一字一頓地念出這兩個名字,眼底翻涌着不可忽視的恨意。
前世的背叛、父親的慘死、樂樂臨死前可能遭受的痛苦,還有那場大火裏的痛苦和悔恨,像潮水一樣淹沒了她。
如果不是回到現在,她永遠不會知道,自己當初有多愚蠢。
林薇薇口中的“自由”,根本就是把她推向深淵的誘餌。
她以爲的逃離,不過是讓蘇瑩和林薇薇更快的奪走蘇家產業、毀掉司寒墨的棋子。
而司寒墨……那個被她誤解了一輩子的男人。
前世臨死前,她才想起他無數次的隱忍和溫柔。
在她生理期疼得打滾時,他默默讓廚房熬好紅糖姜茶;在樂樂發燒時,他通宵守在病床前,卻在她醒來時轉身離開,只留下一句“醫生說沒事了”;在蘇家遇到危機時,他不動聲色地出手相助,卻從不讓她知道,怕她覺得虧欠。
原來那些被她忽略的細節,全都是他笨拙的愛意。
而她卻被豬油蒙了心,一次次把他推開,甚至差點親手毀掉他。
“司寒墨……對不起……”
蘇晚捂住臉,淚水從指縫間滑落,這一次不是絕望的淚,而是帶着慶幸和愧疚的淚。
還好,一切都還來得及。
她回到了這個關鍵的轉折點,還有機會彌補前世的過錯,還有機會保護她想保護的人。
臥室門被輕輕推開,一個小小的身影探了進來。
兩歲的樂樂穿着藍色的小熊睡衣,頭發軟軟地貼在額頭上,手裏抱着一個破舊的小熊玩偶。
那是他出生時司寒墨送他的禮物,盡管洗得有些發白,卻還是他最寶貝的東西。
小家夥的眼神怯生生的,像只受驚的小兔子,站在門口不敢進來。
“媽媽……你醒了嗎?”
樂樂的聲音軟軟糯糯的,帶着一絲不確定,顯然是怕打擾到她。
蘇晚的心猛地一揪。
前世的樂樂,因爲她的疏遠和冷漠,總是對她充滿了敬畏,很少主動靠近她。
每次她難得想抱抱他,他都會下意識地往後縮,那雙本該充滿依賴的眼睛裏,變成小心翼翼的試探。
直到臨死前,她才後悔自己沒有多陪陪他,沒有好好抱抱他。
看着眼前這個小小的、怯生生的身影,蘇晚再也忍不住,快步走過去蹲下身,輕輕地把樂樂抱進懷裏。
她的動作很輕,生怕嚇到他,手臂卻收得很緊,像是要把這個失而復得的寶貝牢牢護在懷裏。
樂樂被她突然的擁抱嚇了一跳,身體僵硬了幾秒,然後才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安慰似的拍了拍蘇晚的後背。
小聲說:“媽媽,你哭了嗎?樂樂聽話,不吵媽媽了。”
聞言,蘇晚心裏更難受了,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她把臉埋在樂樂的頸窩裏,聲音哽咽:“不是的,寶貝,媽媽沒有哭,媽媽是高興……媽媽以後一定會好好陪樂樂的,再也不把樂樂推開了。”
她知道,光有愧疚和決心不夠。
她要開始反擊,要保護司寒墨,不讓他落入林薇薇和蘇瑩的陷阱。
要奪回屬於蘇家的一切,不讓父親的心血付諸東流。
更要好好守護樂樂,給他一個完整的、溫暖的家。
蘇晚輕輕推開樂樂,擦幹眼淚,看着他懵懂的眼睛,認真地說:“樂樂,等爸爸回來,我們一起吃午飯好不好?爸爸昨天說,要給你帶機器人玩具呢。”
樂樂愣了一下,然後用力點頭,小臉上露出了一個靦腆又開心的笑容。
“好!爸爸的機器人會走路嗎?”
“會呀,”蘇晚笑着摸了摸他的頭,“爸爸說,那個機器人還能跟樂樂說話呢。”
樂樂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緊緊抱着小熊玩偶,顯然已經開始期待。
看着兒子開心的樣子,蘇晚在心裏暗暗發誓。
這一世,她絕對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她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