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烏雲密布,雪花不斷的飄着。寒天裏,街上的行人凍得木木的,每個人都只想趕緊回家取暖。
“滾出去,大過年的,死在錢府多晦氣。”一扇門咯吱吱的打開,一個女人懷抱着一個嬰兒被人推了出來。
她身上穿的單薄,根本不能抵御着呼嘯着的寒風。盡管如此,她還是盡力的裹緊了衣裳,想給懷裏的孩子一點暖意。
那開門的小廝不屑的看了看女人,冷哼一聲:“管你是什麼小姐,夫人,眼下,就只有一位趙夫人!”說完也不管那女人,徑直把門一關。
女人抱着嬰兒趴在門上使勁的拍門。“求求你,幫我通傳一聲吧!”
女人哭的撕心裂肺:“我是被冤枉的!平兒真的是之賢的骨肉啊,他真的是錢家的骨肉啊!”
那小廝一撇嘴,冷笑道:“你在這兒哭有什麼用啊?若不是你是老夫人的外孫女,你以爲你能活着走出這錢府嗎?”
說着狠狠踹了那女人一腳,踹的她猛的跌進雪地裏。“趕緊滾蛋!你這種淫賤的女人,別髒了我錢府的地兒!”
那女人急了,緊緊的抱着嬰兒又爬了起來,在錢府門口叫嚷起來。那小廝到底也不敢真的去打人,畢竟,她懷裏還有個嬰兒。
吵吵鬧鬧片刻,門又打開了。
從裏面出來了個通房打扮的丫鬟,一身水紅色的棉襖,穿了件銀色比甲,下身也是厚實的長裙。烏黑的頭發插了朵海棠絨花,襯的她眉眼格外濃豔。
“怎麼回事?一點小事也辦不好?吵成這樣?”
那丫鬟開口便教訓了一通,小廝連連點頭哈腰。
“呵呵,還賴着不走是吧?你肚子裏的賤種是怎麼來的,你騙的過別人,可騙不過我。我勸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那丫鬟居高臨下的看着女人,惡狠狠的朝女人吐了口口水。
俗話說的好,泥人也有三分氣性。
那女人聽到這話,眼中散發出強烈的恨意,咬牙切齒的說道:“你這個賤人!”
沒想到這丫鬟只是懷抱着手,冷冷笑道:“你還以爲你是秦家的嫡出大小姐嗎?呵呵呵....”
那丫鬟猛的一甩手,惡狠狠的說:“秦家早就沒了,你爹你娘,早就死透了。你的萬貫家財,都已經是錢家的了。而我,也早就不是你的丫鬟了。我可是錢少爺的通房。”
“你一個下堂婦,還敢罵我?!”那丫鬟一揮手,女人的臉上赫然出現了一個手掌印,丫鬟招呼小廝道:“給我打,打到她不能罵爲止!”
小廝戰戰兢兢:“這....”
丫鬟冷笑道:“怕什麼?你打了她,夫人知道了也不會怪你,說不定還要賞你。若是夫人知道了她今日在錢府門口這麼鬧騰。別怪我沒提醒你,到時候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小廝一聽,兩股戰戰。這位剛剛扶正的夫人可不是什麼省油的燈,不僅將原來的少奶奶,就是眼前抱着嬰兒的秦氏趕了出去,還能讓錢府上下對把妾扶正這件事都保持沉默。
這個新夫人可是個有手段的。
想到這兒,小廝舉起手中的粗棒,狠狠的朝女人身上打去。
秦雲依一面要護着懷裏的孩子,一面躲着落下來的棒子,不一會兒,身上就已經挨了幾棍子。又冷又痛,懷裏的孩子又害怕又餓,嗷嗷大哭。
秦雲依恨的心都在滴血。她猛的扭頭看向這個自己住了兩年有餘的錢宅,看向台階之上冷笑的通房丫鬟,也就是自己曾經的丫鬟沉香,就像要吃掉她們一樣。
秦雲依懷裏的孩子還在嗷嗷大哭。她知道,自己必須要離開錢府了。那個女人已經代替了自己的位置,她容不下自己。
自己就好像是農夫和蛇那個故事中的農夫,好心做了好事,卻沒有好報。
秦雲依的心寒了。
她抱緊了懷裏的嬰兒,大聲說:“若是我們母子有個好歹。我一定會化成厲鬼回來索命!”
小廝聽到這話,害怕了,舉着大棒半天不敢再打一下。
剛才盛氣凌人的通房丫鬟沉香也被秦雲依充滿怨恨的口氣驚到了,緩了一會兒終於遲疑的開口:“你,你可不要亂說!是夫人讓趕走你的!再說,還不是你把夫人接進錢府來的?!”
“要怪就怪你自己!”
“你這個蠢材!”
秦雲依被這幾句話一下震在了當場。是啊,沉香說的沒錯。
趙小棠是自己看她可憐,父母皆亡,看她一個人在趙老太太的折磨下過日子,才勸她進了秦府。
一同吃一同住,兩人好的好像一對雙生花。
後來,爹出貨的路上有了意外,跌入江中,屍骨全無。娘撐不住,沒一年就撒手人寰,丟下自己一個孤女。
秦家是蘇州城巨富,自己一個孤女能去哪兒呢。最後外祖錢府收留了她,她帶的巨額財產也隨着她嫁給了表哥錢之賢,全部填進了錢府。
沒想到,她還在孕中,她的遠方表妹趙小棠就已經和錢之賢勾勾搭搭上了,不僅如此,她的丫鬟也被抬成了通房丫鬟。
她去找婆婆,也是自己的舅媽哭訴,卻被婆婆冷嘲熱諷說她善妒,沒有容人之量,不是個好媳婦。
她忍着痛苦,接受了丈夫的背叛。可她沒想到的是,爲什麼有一天醒過來,床上還躺着另一個赤裸裸的男人。
這個人,之前她從未見過。
最可怕的事情是,她還未清醒過來,錢之賢和趙小棠就已經推門闖了進來,身後還跟着一群婆子。她的婆母隨後也趕到,直說平哥兒不是錢家骨肉。
後來,自己和平哥兒就被丟了出來,身上的單衣服還是自己慌忙之中套上的。
秦雲依已經哭不出來了。懷孕的時候一直心裏有氣,孕中多思。生平哥兒的時候九死一生,可身子也徹底壞了。連帶着平哥兒的身體也很差,明明已經五個月大了,平哥兒瘦小的還和剛滿月的孩子一般。
現在又冷又疼,秦雲依抱着懷裏的孩子,一步一步向外挪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秦雲依的頭發上,肩膀上全是雪。
風雪越來越大,秦雲依發現,懷裏的平哥兒,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哭鬧過一下了。
這天夜裏,蘇州西城的人都聽見一聲撕心裂肺的喊叫聲。似乎在叫一個孩子的名字。那絕望的哭聲,讓每個有孩子的母親都聽了傷心。
第二天,人們在西城的牆根下,發現了一對母子。
母親緊緊的懷抱着孩子,兩人已經凍成了冰棍。
任誰也無法將她們母子二人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