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枝如雪,覆過舊年血跡,又逢春。
“啪——”
清亮的掌摑聲,響徹寢殿。
周圍侍立的人皆屏住了呼吸。
殿內落針可聞。
彩蝶踉蹌幾步,不可置信地捂住臉,眼神裏的震驚還沒來得及收回,“娘娘……您……”
那個無比溫柔良善,見到小動物受傷都會忍不住落淚的溶妃娘娘,竟親自動手打了人?
打的還是她這個伺候了十幾年的貼身丫鬟。
“你昨日,”沈棲月抬起眼,一滴晶瑩的淚珠恰好在此時滾落,美得恰到好處,“是不是偷偷給我下息肌散了?”
彩蝶面色驟變,臉上的血色褪去一半,卻還是強撐着身體辯解,“娘娘,奴婢絕對沒有!”
“我看見了。”
沈棲月的哭聲更低,眼淚成串往下滑,語調卻平靜的不像話,“彩蝶,是你的主意,還是她的?”
彩蝶慌亂搖頭,強撐着身體辯解,“娘娘,您說的奴婢都不明白,奴婢分明是按照您的吩咐,用的都是太醫院調配的假藥。”
“哪裏有什麼息……”
“你明白。”
沈棲月打斷她,聲音異常堅定,“你愛慕陛下。”
彩蝶的心徹底涼到了谷底,身體軟倒在地上,嘴上一個勁的哭求,“娘娘,奴婢只是一時動了歪心思,可奴婢對您的忠心天地可鑑,您就看在過往情分,饒過奴婢這一回吧。”
她的心思分明藏的那般隱蔽。
怎會被發現?
不對,她還有救。
娘娘最是心軟。
彩蝶不住的磕頭,“砰砰”的撞擊聲,砸在了每個人的心頭,“奴婢錯了……”
“求娘娘饒命。”
“哦?何錯之有?”沈棲月蹲下身,用指尖輕輕拂去她眼角的淚珠,動作帶着刻意放緩的溫柔,“別怕,彩蝶。”
“本宮不喜見血。”
彩蝶的眼底流露出一抹慶幸,沒等她反應過來,一道又嬌又軟的聲音,徹底將她拉入了地獄,“不如就用鶴頂紅吧?”
“見血封喉。”
她看向旁邊的太監,輕聲補充,“噓,莫要讓她擾了月神殿的清淨。”
彩蝶還想掙扎,就已經像條死魚一樣,被太監捂着嘴強行拖拽了出去。
殿內重新恢復死寂,只餘沈棲月一個人靠在椅背上,腦中思緒紛紛。
她沒想到,如此離奇的經歷竟會發生在她的身上。
若非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了這裏,她怎麼都不敢相信。
她重生了,回到了半年前。
過往的記憶如雲煙,滾滾而來。
昭啓三年。
一次宮宴,她意外迷了方向,陰差陽錯走到一處偏僻的宮殿。
在那裏她第一次遇見容珩。
清冷孤寂,與周遭事物格格不入。
他站在牆角,光線照不到的陰影裏,冷眼看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小貓。
鮮血染紅了它的毛發,一聲聲悲鳴溢出。
“嗚嗚嗚——”
像是在做最後的求生。
絕望又無助。
沈棲月哭着上前抱起小貓,質問他,“爲何要傷害小貓?”
容珩眼底閃過錯愕,看着地上這個精致如洋娃娃般的粉裙少女,竟破天荒的解釋了一句,“來時便已是這樣,這便是它的命數。”
沈棲月怒瞪他一眼,“什麼命數不命數的,你若早些出手相救,它便不會就此殞命。”
容珩像是發現了什麼極有趣的事物,語氣玩味,“哦?一個愛哭的小菩薩?你要救它,又有誰會來救你呢?”
後來,小貓還是死了。
死在了沈棲月的懷裏。
濃鬱的血腥味嗆得她鼻頭發酸,連帶着視線都一片模糊……
就在此時,一道聖旨卻出乎意料地遞到了承恩侯府。
彼時容珩登基三載,已是臭名昭著的暴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