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溼的風裹着鐵鏽和黴味,從廢棄倉庫的破窗戶鑽進來,粘在蘇晚滿是傷的皮膚上。
她被粗鐵鏈鎖在掉皮的水泥柱子上,手腕腳踝磨得血肉模糊。
意識在疼和缺氧氣裏飄來飄去,偶爾睜眼,只能看見倉庫頂破洞漏下來的一點光,把她渾身的傷照得清清楚楚。
胳膊上是煙頭燙的黑印子,邊上還滲着血。
肋骨那兒一抽一抽地鈍疼,是蘇瑩踹的。
連嘴角的血都幹成了暗褐色,結在下巴上,一動就疼。
“吱呀——”
倉庫鏽跡斑斑的鐵門被推開,冷風裹着外頭的草木味灌進來,瞬間吹散了屋裏的血腥味。
蘇晚費力抬眼,視線在模糊中慢慢聚焦,兩個身着光鮮的身影正踩着高跟鞋,一步步朝她走過來。
蘇瑩穿着香檳色絲絨長裙,裙擺上的水鑽隨着步伐閃着細碎的光,襯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膚愈發精致。
林薇薇則是一身黑色西裝套裙,頸間的珍珠項鏈泛着溫潤的光,手裏提着限量款皮質手袋。
兩人站在滿是灰塵的倉庫裏,和地上血跡斑斑的蘇晚相比,就像兩朵開得豔麗的紅玫瑰。
她們在離蘇晚三步遠的地方停下,蘇瑩先是嫌惡地皺了皺眉,掏出絲質手帕輕輕扇了扇面前的空氣,語氣裏滿是鄙夷。
“姐,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看着就倒胃口。”
她們在離蘇晚三步遠的地方停下,蘇瑩先嫌惡地皺了皺眉,掏出手帕扇了扇跟前的空氣,語氣裏全是瞧不起:“姐,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鬼樣?看着就惡心。”
蘇晚的嗓子像是被磨過,一說話就傳來刺疼。
“是你們……把我綁來的?”
林薇薇蹲下來,指尖輕輕地撩了撩蘇晚亂糟糟的頭發,動作溫柔,語氣卻是冰冷的。
“晚晚,別這麼說。我們就是想讓你看明白,這幾年你是怎麼一步步掉進我們設的陷阱裏的。畢竟你快死了,總得讓你死個明白。”
“陷阱?”蘇晚的眼神裏滿是迷茫,接着被怒火取代,“我待你們不薄!”
“蘇瑩,你是我同父異母的妹妹,爸爸去世以後,我主動把蘇家一半資源分給你,還有你林薇薇,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把你當親姐妹,什麼好東西都想着你……你們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蘇瑩嗤笑一聲,走到林薇薇旁邊,居高臨下地看着蘇晚,眼裏的嫉妒都快溢出來了。
“待我不薄?姐,你這話也太可笑了!你以爲爸爲什麼一直偏心你?就因爲你媽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憑什麼你生來就是蘇家大小姐,能嫁給司寒墨那樣的人,而我卻只能躲在暗處,連提一句‘蘇家’都得小心翼翼?”
她聲音突然拔高,帶着壓抑多年的恨意。
“還有司寒墨!當年在慈善晚宴上,明明是我先主動跟他搭話的,可他眼裏只有你!蘇晚,你擁有的一切,本來就該是我的!我的!”
林薇薇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冷靜點,接着轉向蘇晚,一字一句地揭露真相。
每一個字都跟刀子似的插進蘇晚的心髒。
“晚晚,你還記得三年前,司寒墨把你送到國外療養的事嗎?你以爲他是嫌你煩,不想見你?其實是我跟他說,你查出了輕度抑鬱,需要安靜的環境治療。可我轉頭就告訴你,他是因爲跟合作方的千金走得近,想躲着你,才故意把你送走的。”
“還有你一直誤會他冷血無情,不肯幫蘇家度過難關。”林薇薇的語氣裏全是嘲諷,“每次蘇家資金鏈出問題,都是司寒墨暗中調動資源解決的,他只是不想讓你覺得自己是在依附他。是我把他的幫助都攔了下來,還僞造了他和其他公司的合作文件,告訴你他巴不得蘇家早點破產,好吞並我們的產業。”
蘇晚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那些曾經讓她對司寒墨充滿怨恨的畫面,此刻全都有了截然不同的解釋。
她想起自己每次歇斯底裏地質問司寒墨時,他總是沉默着,墨色的眼眸裏藏着她看不懂的復雜情緒。
想起自己生理期疼得打滾時,他默默讓管家送來紅糖姜茶,卻從不在她面前露面。
想起樂樂發燒時,他通宵守在病床前,第二天只讓醫生轉告她“孩子沒事了”……原來那些所謂的“冷血”,全都是她被蒙蔽後的誤解。
“不……不可能……”
蘇晚搖着頭,淚水混合着臉上的血漬往下掉,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那我和司寒墨關系破裂,也是你們設計的?”
“當然啊。”蘇瑩得意地仰着下巴,跟炫耀自己的“作品”似的,“去年你生日,你以爲自己看見司寒墨跟別的女人在酒店門口擁抱,還拍了照片?那根本就是我們找人假扮的,照片也是我P的。還有你‘出軌’那事,是我把你灌醉,送進那個男模房間,再匿名通知記者過去的。”
她頓了頓,看着蘇晚慘白的臉,笑得更加狂妄:“你知道嗎?司寒墨看到那些新聞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不信。他花了三天三夜去調查,差點就查到我們頭上了。還好我及時讓爸爸出面,以蘇家的未來威脅他,逼他跟你離婚,不然我們的計劃早就敗露了。”
“你們……你們這群惡魔!”
蘇晚氣得渾身發抖,掙扎着想要撲向她們,可手腳被鐵鏈牢牢鎖住,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們在自己面前得意。
林薇薇俯身湊近蘇晚,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在她耳邊低語。
“晚晚,你知道嗎?你最大的價值,就是用你的死,幫你妹妹和我拿到蘇家的全部股份,再幫我把司寒墨那個絆腳石送進監獄。”
她身上甜膩的香水味,讓蘇晚覺得惡心。
“司寒墨那麼護着你,只要你死了,我再把你身上的傷嫁禍給他,說他是因爲跟你離婚後懷恨在心,才對你下毒手。到時候證據確鑿,他就算有一百張嘴也說不清,只能乖乖地進監獄。”
林薇薇直起身,看着蘇晚震驚的表情,笑得更得意了。
“哦,對了,還有你那個小野種樂樂。你放心,等你死了,我會好好‘照顧’他的。他不是很黏你嗎?很快,他就會去陪你的。”
“不準你們碰樂樂!”
蘇瑩和林薇薇對視一眼,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走了。”林薇薇理了理西裝外套,語氣輕鬆。
蘇瑩最後看了蘇晚一眼,眼裏全是報復後的快感:“姐,好好享受你最後的時光吧。下輩子,別再這麼傻了。”
兩人轉身離開,鐵門在她們身後重重關上,把蘇晚的求救聲徹底隔絕在倉庫裏。
火勢越來越大,灼熱的空氣炙烤着蘇晚的皮膚,讓她感到一陣陣劇痛。
濃煙嗆得她幾乎無法呼吸,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
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心裏全是後悔。
如果當初她沒有那麼信任蘇瑩和林薇薇,如果她能多給司寒墨一點信任,如果她能好好陪樂樂……
或許現在一切都不會是這個樣子。
她想起司寒墨那張冷峻的臉,想起自己生病時,他悄悄守在病房外的樣子;想起自己生日時,他雖然沒有說什麼甜言蜜語,卻給她準備了最想要的絕版畫冊;想起自己誤會他時,眼裏受傷的神情……
原來他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愛着她,可她到現在才明白。
她又想起樂樂,想起那個才五歲的孩子。
不管她怎麼推開他,他總會藏起眼裏的失落,繼續笑着伸出手。
她還記得那幅被他放在床頭的畫,上面是三個手牽手的小人,他開心地說“這是爸爸、媽媽和樂樂。”
她還沒有好好抱抱他,還沒有告訴他她有多愛他,就要永遠地離開他了。
“司寒墨……樂樂……對不起……”
蘇晚的嘴唇輕輕地動了動,淚水從眼角滑落,瞬間被滾燙的空氣蒸發。
意識越來越模糊,身上的疼也漸漸沒了感覺。
最後一絲意識消散前,她好像看見司寒墨朝她跑過來,臉上滿是着急。
跟在他身後的小不點,朝她張開胳膊,笑着喊她“媽媽”。
她想伸手抓住他們,可最後還是無力地垂了下去。
無邊的黑把她吞了進去,蘇晚帶着對司寒墨和樂樂的愧疚,以及對蘇瑩和林薇薇的恨,徹底沒了呼吸。
倉庫裏的火還在燒,噼啪作響的聲音像是在宣告命運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