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裏盛傳林馥是不世出的美人。
周逸是個宅男,性取向是紙片人,哪怕知道妹妹和大美人是好友,也沒找機會見過。
現在見到真人,只能感嘆一句:群衆的眼睛是雪亮的。
周甜還想打聽更多。
奈何周逸點到爲止,還惡毒地關心起妹妹的感情生活。
“就那樣唄,談着唄……”
周甜做個怪表情,一旦被哥哥問起男友,好奇心管住了,小嘴也關掉了,比耗子見了貓都乖。
……
送走陸斯年,林馥心累。
朋友發來消息關心,她只說最近在策展,沒空關心亂七八糟的事。
徐佳美說要是想散心,隨時可以找她,喝酒購物都行,就是別搞文化人的活動。
周甜神經粗,即便對這些傳統文化不感興趣,依舊會纏着林馥玩,比如用圍棋棋盤玩五子棋,愣是給她玩出了樂趣。
徐佳美敏感一些,不喜歡自找沒趣,也怕別人說她巴結。
林馥回完消息。
靈光一現。
那麼多人都在安慰她。
陸笑麟怎麼回事?
她點進朋友圈,發布一張夕陽照片,並配文:無人解我夜不眠,一杯清茶到天明。
設置爲僅陸笑麟可見。
僅僅只是做這一件小事,林馥心中的烏雲就驅散了。
“小歡,進來一下。”
她叫來助理,清理屋內的碎瓷片。一個人站在落地窗前,欣賞冬日如鏡的人工湖。
手機跳出提示。
陸笑麟在她的朋友圈回復:林馥,你在釣什麼魚?
……
還是這麼混賬。
就不會說點她愛聽的。
林馥發了六個點過去。
陸笑麟沒有再回消息。
釣魚失敗。
林馥的心情卻不怎麼低落,甚至還有點不爲外人所道的雀躍。
她離開工作區,來到美術館主館。
一個人繞着鎏金浮屠塔轉悠。
這座塔頗有淵源,佛門地下發掘,戰時流亡海外,後來經由林春山買回,破損處已不可修復。
相傳裏面有釋迦摩尼的一節佛骨,但是掃描過後,並沒有發現。
林春山生前非常喜愛。
林馥和陸笑麟都聽過老頭不下十遍的激情講解。
“你在這裏做什麼?”
光照在林馥身上。
陸笑麟的聲音從幽暗處傳來。
她一點也不驚訝,聲音溫潤篤定,“等我釣的魚。”
陸笑麟闊步走到光裏。
林馥依舊繞着鎏金浮屠塔轉圈,“願者上鉤,阿麟,你可不能氣急敗壞。”
陸笑麟知道了白亦玫突襲宴會的事。
圈裏傳開了。
他擔心林馥想不開,沒想到她竟然這麼想不開。
小時候不開心,她就愛圍着佛塔轉,像個復讀機,念念有詞背誦佛塔的來歷。
而她的不開心,十有八九跟陸斯年有關。
這塔要是有靈性,也不會護不住自己,輾轉流浪數十年。
偏偏她信。
“一只電視台的話筒,叫你煩成這樣?”
“事情沒落在你身上,站着說話不腰疼。”
“我哥還沒認錯?”
“他逼我回去。”
“呵。”
陸笑麟笑了一聲。
林馥緊跟着笑了一聲。
陸笑麟單手插兜,叩擊玻璃。咚咚。林馥停住腳步,抬眸。
兩人隔着鎏金浮屠塔相望。
白色射燈下,男人還是那句話,“慧極必傷,情深不壽,你要愛他,但別那麼認真。”
即便沒有白亦玫,也會有紅亦玫,藍亦玫。
認真的人最痛苦。
陸笑麟勸林馥,從來不是你別愛了,而是你少愛一點。
咚咚。
輪到林馥叩響玻璃。
她說:“情深不壽的可不是我。”
前世陸笑麟走在她前面,三十歲都沒有。
骨灰還是當時身爲嫂子的林馥,親手送進那個小小的坑。她投下的花,被烏鴉銜走,她撒下的土,並不足以覆蓋盒子。
爺爺的離世,像一把傘收起來。
小羽的夭折,是一場無法撲滅的火。
而陸笑麟的離去,是覆蓋林馥終身的雪。
陸笑麟垂眸。
男人唇邊的笑,沒有溫度,林馥看不透。
機會難得。
林馥讓陸笑麟帶自己去兜風,否則她一個想不開,就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剃度出家,從此再也不過問紅塵。
陸笑麟說他沒車,還建議林馥去峨眉山,那邊可以進修滅絕師太。
“我有車。”林馥沒好氣道。
“那不成你帶我兜風了?”
“我還打算請你吃晚飯呢。”林馥掏出車鑰匙,套在食指晃了晃,露出一個挑釁的笑,“你說,這算不算包養?”
“算你欠我。”
陸笑麟嗤之以鼻。
林馥開車出去,陸笑麟騎着機車緊隨其後,尾燈的殘影拖得很長。
兩人默契地追趕。
像蝴蝶翩躚。
停下來已是五十公裏外的南湖灣。
這裏是機車黨的聚集地。
林馥的車被一輛寶馬k1600逼停,對方還掀起擋風鏡,自以爲很帥地要電話。
結果可想而知。
陸笑麟一聲“雜種下來”,對方見狀不妙,忙不迭跑路。
兩輛機車追逐競駛。
聲音響徹夜空。
林馥裹着大衣坐在汽車引擎蓋,陸笑麟回來時,她已經喝了好一陣西北風。
“摔車了?”
“不是我摔。”
救護車從兩人後面的道路呼嘯而過。
林馥下地,用肩膀撞陸笑麟。
陸笑麟跟在她身後,難得解釋了一句,“是他自己菜。”
車交給服務員。
兩人拐進只有地燈的小路。
矗立湖邊的白色建築,是一家私房菜。
有林馥愛吃的魚,也有陸笑麟喜歡的圓子湯,陸羽也愛在這吃,只有陸斯年不喜歡。
他的舌頭只配吃臭魚爛蝦。
林馥和陸笑麟坐在玻璃房用餐,這是他們的專屬座位。
主廚算是看着兩人長大,許久沒有見到陸笑麟,出來打招呼,竟然問兩人是不是結婚度蜜月去了。
林馥笑起來。
比對岸的霓虹更能點亮夜空。
陸笑麟看着窗外,愛喝的湯剩了很多。
他看起來興致不高。
林馥管他高不高,只要留在自己身邊她就高興。
“林馥,下個月,我要去我媽那邊。”
“伯母還在美國?”
“對。”
“你去吧。”
林馥說爺爺的畫展首站在春山美術館,美國也是要去的,她到時候去找他。
陸笑麟說:“你別來。”
傅桃女士雖然沒有跟陸常進離婚,但夫妻分居多年,感情淡薄,她對兩個兒子也不怎麼過問。
陸笑麟去找不怎麼熟的親媽。
林馥覺得他在逃避。
“你是躲我?”
前世的陸笑麟可沒有去美國。
雖然兩百多年前就有罪犯和亡命之徒去美洲,但那畢竟是兩百多年前,怎麼還能文藝復興呢?
林馥笑了笑,篤定道:“陸笑麟,你別說逃到美國,就是逃到非洲、南極,藏在企鵝群裏,我也會把你抓回來。”
男人笑起來。
笑紋很深,雅痞中又帶着一絲招搖的混賬。
明明相對而坐,隔着蠻大一張桌子,他卻一伸手就能碰到她的臉,腕上還留着出獄時林馥系上的紅繩。
“哎。”
陸笑麟的聲音低下去,“林小姐,講點理,我又不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