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存好
架空世界
—————
梧桐市的老城區總彌漫着一股潮溼的黴味，尤其是在梅雨季節。傍晚六點，青藤巷的路燈剛亮起，昏黃的光暈就被連綿的雨絲剪得支離破碎。
林野背着洗得發白的帆布包，低着頭快步穿過巷口。校服褲腳已經溼透，黏在腳踝上難受得緊，書包裏的武道理論試卷還散發着油墨味——上面的紅叉像一排排嘲笑的眼睛，刺得他太陽穴突突直跳。
“砰！”
後背突然傳來一股巨力，林野踉蹌着撞在斑駁的磚牆上，書包帶應聲斷裂。懷裏的試卷散落一地，被雨水迅速浸透，字跡暈染成一片模糊的紅。
“喲，這不是我們青藤中學的‘萬年D級’嗎？”
戲謔的聲音帶着雨水砸下來。三個穿着私立武校校服的男生擋在巷口，爲首的黃毛叫趙虎，是附近出了名的武道混混，覺醒了最低級的“蠻力”基因鎖，卻總愛找沒覺醒的普通人麻煩。
林野抿緊唇，彎腰去撿試卷。他的動作很慢，因爲肋骨處還隱隱作痛——上周就是被這夥人堵在這兒，挨了頓狠揍。
“撿什麼撿？”趙虎一腳踩在試卷上，廉價的運動鞋碾過暈開的紅叉，“D級都穩坐三年了，林野，你說你是不是天生的廢柴？聽說你爸媽當年都是武道協會的好手，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連基因鎖都打不開的廢物？”
旁邊的瘦猴嗤笑：“虎哥，別跟他廢話了。這小子今天敢跟張倩走那麼近，就得知道規矩。”
林野的手指猛地攥緊，指節泛白。張倩是班裏唯一願意借他筆記的女生，剛才放學時不過是遞還筆記說了兩句話，沒想到被這夥人看見了。
“讓開。”他的聲音很啞，像被砂紙磨過。
“嘿，還敢頂嘴？”趙虎挑眉，活動着手腕，骨節發出“咔咔”的輕響，“看來上周的教訓還不夠。兄弟們，讓他知道知道，覺醒者和廢物的區別！”
瘦猴和矮胖男生立刻圍了上來，臉上帶着惡意的笑。林野深吸一口氣，雨水嗆得他喉嚨發疼。他知道自己打不過，從十五歲武道檢測出D級潛力那天起，他就成了這一帶的活靶子——在這個武道復蘇的時代，不能覺醒基因鎖，就活該被踩在腳下。
但他不想再像上次那樣蜷縮着挨打。
林野猛地側身，避開瘦猴揮來的拳頭，同時抓起地上半截斷磚，朝着矮胖男生的膝蓋砸去。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氣，對方慘叫着跪倒在地，雨水混着冷汗從他臉上淌下來。
“有點意思。”趙虎眼神一冷，身影突然加速。覺醒了“蠻力”基因鎖的他，速度和力量都遠超常人，拳頭帶着破風聲直取林野面門。
林野瞳孔驟縮，下意識地抬手去擋。
“咔嚓！”
骨裂的脆響伴隨着劇痛傳來，左臂瞬間失去知覺。巨大的沖擊力讓他再次撞在牆上，喉頭涌上一股腥甜。
“廢物就是廢物。”趙虎甩了甩拳頭，臉上露出殘忍的笑，“以爲拿塊破磚就能翻天？今天不打斷你另一條胳膊，你就不知道誰是青藤巷的老大！”
他一步步逼近，拳頭在路燈下泛着冷硬的光澤。林野靠着牆壁滑坐在地，左臂無力地垂下，視線開始模糊。雨聲、嘲笑聲、自己粗重的喘息聲混雜在一起，像無數根針鑽進腦子裏。
難道就只能這樣？
像條喪家犬一樣被揍得爬不起來？
他想起爸媽留在抽屜裏的那枚褪色的武道協會徽章，想起他們失蹤前說過的話：“野子，武道的真諦不是基因鎖，是永不倒下的骨頭。”
骨頭……
林野的目光落在趙虎再次揮來的拳頭上，那拳頭上甚至能看到微微鼓起的青筋——那是基因鎖覺醒者特有的體征。
一股莫名的燥熱突然從丹田升起，順着血管流遍全身。左臂的劇痛非但沒有讓他退縮，反而像燃料一樣點燃了什麼。他的視野突然變得異常清晰，能看清趙虎拳頭帶動的氣流，能聽見對方急促的心跳。
“滾開！”
林野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吼出的聲音帶着野獸般的沙啞。他用沒受傷的右臂撐地，身體像彈簧一樣彈起，不是後退，而是朝着趙虎撞了過去！
這個舉動完全超出了常理，趙虎愣了半秒，拳頭已經砸在了林野的肩膀上。
“砰！”
又是一聲悶響，林野感覺肩膀像要碎了，但那股燥熱卻更盛了。他借着這股沖擊力，左手死死扣住趙虎的手腕，右手攥成拳頭，用盡全身力氣，朝着對方的肋骨砸下去！
“嘭！”
拳頭與肉體碰撞的聲音沉悶得可怕。趙虎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的痛苦。他能感覺到自己強化過的肋骨傳來一陣劇痛，仿佛被重錘砸中。
“你……”
林野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那股燥熱在體內瘋狂竄動，左臂的疼痛竟然在快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源源不斷的力量。他像瘋了一樣，一拳接一拳地砸在趙虎身上，每一拳都比上一拳更重，更快！
“啊——！”
趙虎的慘叫在巷子裏回蕩，他試圖掙脫，卻發現林野的力氣大得驚人，像是突然覺醒了什麼恐怖的基因鎖。旁邊的瘦猴嚇得腿都軟了，想去幫忙，卻被林野一腳踹飛，撞在垃圾桶上暈了過去。
不知打了多久，直到趙虎像爛泥一樣癱在地上，蜷縮着哼唧，林野才停下手。
他站在雨裏，胸口劇烈起伏，渾身都在顫抖。右手的指關節裂開了口子，鮮血混着雨水滴落在地，在腳邊積成一灘小小的血窪。
奇怪的是，身上的傷口雖然還在疼，卻像是有股暖流在修復，讓他非但不覺得疲憊，反而有種前所未有的亢奮。
“你……你覺醒的是什麼基因鎖……”趙虎咳着血，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林野低頭看着自己的拳頭，上面沾着對方的血和自己的血。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剛才每一次擊中目標，每一次承受攻擊，體內那股力量就會壯大一分，疼痛越劇烈，反擊就越凶狠。
這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種基因鎖。
就在這時，巷口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嘶鳴，像是某種野獸的咆哮。緊接着，地面開始輕微震動，一股濃鬱的腥臭味蓋過了雨水的潮溼，鑽進鼻腔。
林野猛地抬頭，只見巷口的陰影裏，一個籃球大小的腦袋探了出來——覆蓋着暗綠色的鱗片，復眼在黑暗中閃着幽光，口器開合間，滴落着粘稠的涎液。
“異……異獸！”癱在地上的趙虎突然尖叫起來，臉色慘白如紙，“是C級異獸‘影蜥’！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林野的心髒驟然縮緊。異獸，從異次元裂縫中鑽出來的怪物，是這個時代最恐怖的存在。C級異獸足以輕鬆撕碎普通覺醒者，就算是武道協會的正式成員，也要組隊才能對付！
影蜥顯然被血腥味吸引，它發出低沉的嘶鳴，細長的舌頭舔了舔嘴唇，目光鎖定了巷子裏的幾人。
趙虎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想往後縮，卻因爲傷勢太重動彈不得。
林野握緊了拳頭。剛才那股燥熱再次涌了上來，這一次，伴隨着強烈的悸動——不是恐懼，而是……興奮？
他看着影蜥那布滿倒刺的前爪，看着它眼中毫不掩飾的殺意，體內的血液仿佛都在沸騰。
影蜥動了，像一道綠色的閃電撲了過來，目標正是最容易下手的趙虎！
千鈞一發之際，林野動了。
他幾乎是憑借本能沖了過去，用身體擋在趙虎面前，右臂橫揮，帶着撕裂空氣的破風聲，砸向影蜥的腦袋！
“嘭！”
拳頭與鱗片碰撞的瞬間，林野感覺自己像打在了一塊堅硬的岩石上，指骨劇痛。但那股熟悉的暖流立刻涌來，疼痛轉化爲更狂暴的力量。
影蜥被這一拳打得歪了歪頭，顯然也有些意外。它發出憤怒的嘶鳴，長尾帶着勁風抽向林野的腰側。
林野側身躲開，借着慣性欺近，左手按住影蜥的腦袋，右手握拳，如同擂鼓般瘋狂砸擊！
“死！死！死！”
他的吼聲在雨巷中回蕩，帶着一種近乎野蠻的瘋狂。每一次撞擊，都能聽到鱗片碎裂的脆響，都能感覺到那股燥熱在體內膨脹，傷勢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影蜥的掙扎越來越弱，最後徹底癱軟下去。
林野站在異獸的屍體旁，大口喘着氣。雨水沖刷着他臉上的血污，露出一雙異常明亮的眼睛。他低頭看着自己完好無損的雙手，又看了看腳下死透的影蜥，嘴角突然勾起一抹野性的笑容。
他好像……有點明白自己覺醒的是什麼了。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警笛聲和急促的腳步聲，顯然是接到異獸警報的武道協會成員趕來了。
林野抬頭看了一眼巷口越來越近的燈光，沒有停留，轉身翻過高聳的圍牆，消失在老城區錯綜復雜的巷道深處。
只有那灘混着雨水的血跡，和影蜥的屍體一起，在昏黃的路燈下，無聲地訴說着剛才發生的一切。
青藤巷的夜，似乎比往常更熱了些。而一頭名爲林野的野獸，在血與痛的催化下，悄然睜開了雙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