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嚴一意孤行,強硬的命令將隊伍推向了深淵。
峽谷入口的濃重陰影,如同遠古巨獸張開的幽暗巨口,無情地將一行人吞噬殆盡。
空氣中那若有若無的血腥氣味,隨着他們的深入,變得愈發濃烈刺鼻。
絲絲縷縷詭異難明的能量波動,化作無形的冰冷觸手,悄無聲息地纏繞上每個人的心頭,帶來一種莫名的悸動。
“轟隆!”
一聲沉悶至極的巨響,毫無征兆地自峽谷深處猛然傳來。
緊接着,衆人眼前的景象驟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先前尚算清晰可見的峽谷路徑,在眨眼之間,便被無邊無際、濃鬱翻滾的黑霧徹底取代。
霧氣之濃,竟達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駭人地步。
“啊!”
“怎麼回事?”
隊伍中瞬間響起一片驚惶失措的呼喊,其中夾雜着難以抑制的慌亂顫音。
幾名弟子下意識地催動體內靈力,試圖驅散眼前這片突如其來的深沉黑暗。
他們的靈光在觸及黑霧的刹那,卻如同石沉大海,泥牛入海,瞬息間便消散無蹤,未曾激起半點漣漪。
“咻!”
“咻咻!”
尖銳刺耳的破空之聲,攜帶着死亡的訊息,從四面八方呼嘯而來。
是箭矢。
淬毒的箭矢。
“小心!”
“有埋伏!”
黑暗之中,弟子們各自施展保命手段狼狽躲避,場面立時陷入一片混亂不堪的境地。
有人運氣稍差,手臂或者大腿被鋒利的箭矢劃傷,口中發出痛苦壓抑的悶哼。
李嚴周身靈力猛然鼓蕩,築基期修士的威壓在此刻勃然爆發,他試圖憑借強橫的修爲,強行撕開這詭異莫測的陣法。
他雙掌齊齊推出,雄渾磅礴的靈力化作兩道凝實的匹練,狠狠轟向感知中陣法波動最爲劇烈的那一處方位。
然而,那翻涌的黑霧僅僅是劇烈地翻騰了一下,便再次恢復了先前的死寂如初。
李嚴的額頭上,不知不覺間滲出了細密晶瑩的汗珠。
這個陣法,遠比他最初想象的要詭異難纏數倍不止。
他接連嚐試了幾種宗門典籍中記載的破陣手法,體內靈力消耗巨大,那該死的陣法卻依舊穩如泰山,紋絲不動。
他那張原本總是帶着幾分居高臨下傲慢的臉龐,此刻寫滿了難以掩飾的焦躁,以及一絲深藏的狼狽。
“李師兄,這…這到底是什麼鬼陣法?”
一名弟子帶着無法抑制的哭腔,絕望地問道。
李嚴臉色鐵青一片,一言不發,嘴唇緊抿。
他現在也是騎虎難下,進退維谷。
就在衆人心神不寧,幾乎要徹底陷入絕望的深淵之際,一個極不合時宜的聲音,突兀地在無邊的黑暗中響起。
“我說,這什麼破陣法啊?”
張小明的聲音不大,卻帶着一種奇特的穿透力,清晰無比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
“搞得跟蜘蛛網似的,黏黏糊糊,還黑燈瞎火的,一點品味都沒有。”
“土匪頭子是窮瘋了不成?連個正經的陣法師都請不起了嗎?隨便拿了幾張破漁網就想來糊弄人呢?”
“還有你們這群廢物!”
他話鋒猛然一轉,毫不客氣地將矛頭對準了身邊的同門。
“平時在宗門裏,一個個眼睛都長在頭頂上,牛氣沖天得很呐。”
“怎麼現在一個個跟沒頭蒼蠅似的,到處亂撞,找不到北了?”
“就這點出息,還想着出來剿匪?別回頭被匪給剿了,那可就真是天大的笑話了!”
無邊的黑暗中,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死寂。
所有人都被張小明這突如其來、劈頭蓋臉的毒舌攻擊給罵懵了,一時之間竟忘了身處的險境。
李嚴更是氣得差點一口老血直接噴涌出來。
這都什麼時候了,這個該死的小子還有心思在這裏說這些不着邊際的風涼話!
然而,奇異至極的一幕,卻在此時悄然發生了。
隨着張小明那充滿濃濃嘲諷意味的吐槽聲落下,周圍那濃鬱得幾乎化不開的黑霧,似乎…似乎極其輕微地凝滯了那麼一瞬。
這種變化雖然極其細微,但對於身處陣法之中的修士而言,依舊能夠被他們敏銳的靈覺所感知到。
【叮!“言出法隨”天賦碎片因宿主強烈的吐槽欲望而高度活躍!】
【叮!檢測到低級迷蹤陣法節點,宿主可嚐試通過言語進行幹擾!】
系統的提示音,如同天降甘霖一般,在張小明腦海中適時地響起。
他心中微微一動,嘴角勾起一抹旁人難以察覺的弧度。
果然是這樣。
“喂,那邊那個誰!”
張小明突然伸手指着一個模糊不清的方向,語氣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武斷。
“對,沒錯,就是你,別東張西望了,說的就是你!”
“看到你左前方那塊摸起來最膈應、最不順眼、最讓人想吐的破石頭沒有?”
“那玩意兒肯定有問題,看着就讓小爺我來氣!”
“給小爺我運足了力氣,一腳踹碎它!”
被點到名號的那名弟子微微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他下意識地摸索着,向張小明所指的那個方向緩緩靠近。
他將信將疑地找到了一塊微微凸起的岩石,手上傳來的觸感確實有些怪異,帶着一種令人不適的冰涼。
在張小明那催促的目光(雖然此刻根本看不見,但卻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股壓力)之下,他心一橫,咬了咬牙,運起體內不多的靈力,狠狠一腳踹了上去。
“咔嚓!”
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響徹。
緊接着,整個陣法猛地劇烈晃動了一下。
雖然四周依舊是一片深沉的黑暗,但那股壓在衆人心頭令人窒息的沉重壓抑感,似乎莫名的減輕了一絲。
真的有效!
衆人心中幾乎同時閃過了這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他們望向張小明所在的方向,眼神變得異常復雜起來,其中充滿了驚疑。
這家夥,難道真是烏鴉嘴開光了不成?
“還愣着幹什麼!”
張小明的聲音再次響起,帶着一股指點江山的“神棍”般的氣勢。
“這破陣法就是個紙老虎,看着唬人,其實內裏虛得很,一捅就破!”
“你們這幫沒腦子的土匪,偷雞摸狗的本事倒是見長,這布陣的水平可真不怎麼樣啊!是不是把搶來的錢都拿去買酒喝了,隨便請了個三流貨色來糊弄事?”
他一邊瘋狂地吐槽着腳下的陣法和外面那些不知名的土匪,一邊開始胡亂地指揮起來。
“那個誰,對,就是你,你右邊三步的距離,對着那片感覺最陰冷、最讓你不舒服的地方,用你吃奶的勁兒給老子狠狠地砍!”
“還有你,別傻站着,對着你頭頂那片黑不溜秋、看着就惡心的玩意兒,隨便放個你最響、最亮的法術,給老子嚇死他們!”
隊伍中的弟子們此刻也顧不上那麼多了,完全是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
在張小明那極具煽動性的瘋狂吐槽和那些聽起來完全不靠譜的指揮之下,他們竟然真的紛紛朝着那些被張小明“欽點”出來的陣法薄弱點發起了猛烈的攻擊。
一線天峽谷之外,一處極爲隱蔽的山洞之內。
一個滿臉橫肉,眼露凶光的獨眼大漢,正盤膝坐在一塊粗糙不堪的石台之上。
他雙手快速掐着法訣,竭力維持着整個迷蹤陣法的運轉。
此人,便是這黑風山的總瓢把子,匪首“獨眼龍”。
此刻,他聽着陣法之內傳來的各種毫無章法、混亂不堪的攻擊聲響,以及張小明那一句句如同鋼針般直戳肺管子的惡毒嘲諷,臉色變得越來越黑,如同鍋底一般。
“他奶奶的,這群該死的宗門弟子,怎麼跟一群瘋狗一樣到處亂咬!”
“還有那個油嘴滑舌的小兔崽子,嘴巴怎麼那麼損!那麼毒!”
“噗——”
獨眼龍只覺得一股難以遏制的邪火直沖腦門,喉嚨猛地一甜,一口滾燙的鮮血抑制不住地猛地噴了出來。
他強行壓下體內翻騰不止的氣血,卻駭然無比地發現,由於陣法被那些毫無章法的攻擊徹底擾亂了氣機運轉,再加上他自己心神失守,陣法的威力正在以一個驚人的速度快速減弱。
“轟!”
伴隨着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那籠罩在衆人眼前的濃重黑霧,如同被一只無形巨手強行撕裂的破舊幕布,驟然消散開來。
刺目的陽光(雖然僅僅是峽谷內折射的光線)重新灑落下來,讓那些剛剛習慣了黑暗的衆人,一時間都有些難以適應,紛紛眯起了眼睛。
他們,竟然真的成功破陣了!
弟子們不約而同地發出了一陣壓抑許久的歡呼,看向張小明的眼神之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以及一絲…難以言喻的敬畏?
然而,還不等他們臉上的笑容徹底綻放,高興太久。
一道陰冷至極,而又充滿濃烈殺意的聲音,從前方不遠處冷冷傳來。
“桀桀桀…沒想到啊,一群乳臭未幹的練氣期小娃娃,居然真的能破了老子的迷蹤陣。”
衆人循聲望去,心頭猛地一沉。
只見峽谷通道的前方,獨眼龍正一臉獰笑地站在那裏,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般鎖定着他們。
他手中緊緊握着一把閃爍着幽暗寒光的黑色大環刀,刀身上散發出的波動顯示,那赫然是一件威力不俗的上品法器。
練氣九層修士的強大氣息,如同巍峨山嶽一般,沉甸甸地壓迫而來,讓衆人幾乎喘不過氣。
而站在隊伍最前方的李嚴,此刻面色蒼白如紙,氣息也顯得有些紊亂不堪。
顯然,之前爲了強行破陣,已經讓他消耗了大量的靈力,狀態已然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