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專案組的晨會上,氣氛凝重得能擰出水來。張隊長站在白板前,上面已經寫滿了與陳婉案相關的線索,但每條線索都像斷頭路,戛然而止。
"張超的死因已經確認,系他殺。"張隊長的聲音在會議室裏回蕩,"凶手僞裝成自殺,而且避開了所有監控。"
林悅坐在角落,認真記錄着。她能感覺到同事們投來的異樣目光——自從她堅持調查張超之死開始,就被逐漸邊緣化了。
"林悅。"張隊長突然點名,"你負責整理所有與趙明宇相關的卷宗,建立人物畫像。"
這是個無關緊要的工作,誰都聽得出來。幾個老刑警交換了意味深長的眼神。
"隊長,我認爲我們應該擴大調查範圍。"林悅站起身,"趙明宇精通計算機,他很可能就隱藏在與警局有合作的技術公司裏。"
會議室裏響起幾聲輕笑。
"小林,破案不是寫小說。"重案組的老王慢悠悠地說,"我們現在連趙明宇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就開始幻想他潛伏在警局周圍了?"
林悅的臉頰發燙,但她沒有退縮:"陳婉案發現場的貓爪表情,張超死亡現場的左利手特征,這些都與十年前的趙家案有關聯。這絕不是巧合。"
"夠了。"張隊長打斷她,"你先去整理卷宗,其他事情以後再說。"
會議在壓抑的氣氛中結束。林悅獨自回到工位,看着桌上堆積如山的舊檔案,突然明白了什麼是無力感。
午休時分,她撥通了陳辯的電話。
"我需要見你。"
半小時後,兩人在警局附近的一家咖啡館見面。陳辯看起來比昨天更加疲憊,但眼神中的銳利絲毫不減。
"被排擠了?"他一眼就看出了林悅的處境。
林悅苦笑着點頭:"他們覺得我太相信你的判斷了。"
"那你爲什麼還來找我?"
"因爲我相信證據。"林悅從包裏拿出一個U盤,"這是我從檔案室偷偷拷貝的,趙家案的所有現場照片和驗屍報告。"
陳辯接過U盤,手指微微發顫:"爲什麼幫我?"
"我不是在幫你。"林悅直視着他的眼睛,"我是在幫陳婉,幫所有應該得到正義的受害者。"
兩人之間的空氣凝固了一瞬。陳辯能看到林悅眼中的堅定,那種他早已在職業生涯中丟失的純粹。
"謝謝。"他輕聲說,將U盤小心收好。
回到事務所,陳辯立刻讓技術員小李開始分析U盤裏的資料。他自己則再次翻開趙家案的卷宗,試圖找出被忽略的細節。
"老板,有發現。"小李突然喊道,"你看這張現場照片。"
電腦屏幕上顯示着趙家客廳的全景照。血跡、家具、屍體位置...一切都和記憶中的一樣。
"看這裏。"小李放大照片的角落,"這個書架上的書。"
陳辯湊近細看。書架上整齊排列着法律相關的書籍,但其中幾本的角度有些歪斜,像是被人動過。
"還有這個。"小李調出另一張照片,"這是趙明宇臥室的書桌。"
書桌上放着一台老式電腦,旁邊堆着幾本編程書籍。最上面一本的標題是《網絡安全的藝術》。
"趙明宇對計算機很在行。"陳辯若有所思,"但他父親是個傳統商人,家裏怎麼會有這麼多法律書籍?"
"需要我查一下這些書的來源嗎?"
"查。"陳辯的直覺告訴他,這是個重要線索。
傍晚時分,林悅再次來到事務所。她換下了警服,穿着簡單的牛仔褲和T恤,看起來更像一個普通的大學生。
"我被調離專案組了。"她平靜地說,"從現在起,我只能以個人身份參與調查。"
陳辯看着她:"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
"意味着如果被發現,我可能會被開除。"林悅笑了笑,"但比起這個,我更怕辜負這身警服代表的正義。"
兩人開始並肩工作。陳辯負責分析案件的法律細節,林悅則利用她的警察權限查詢相關信息。
"我查了與警局有技術合作的的公司名單。"林悅在電腦上調出一份表格,"一共有三家,都是業內知名企業。"
"趙明宇可能用假身份在這些公司工作。"陳辯說,"我們需要查他們的員工名單。"
"這需要合法手續,而我現在的權限..."林悅無奈地搖頭。
陳辯思考片刻,拿出手機:"小李,用你的方式查一下這三家公司的員工資料。重點是三十五歲左右的男性,計算機專業背景。"
林悅睜大眼睛:"你在黑進他們的系統?"
"我在尋找真相。"陳辯的聲音沒有波瀾,"有時候,過於嚴苛的程序會阻礙正義的實現。"
"但這是違法的!"
"所以我不會讓你參與這部分。"陳辯看向她,"你只需要在我找到線索後,用合法的方式去驗證。"
林悅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反駁。她知道自己在走一條危險的路,但似乎沒有更好的選擇。
一小時後,小李發來了一份名單。三家公司的員工中,有十七人符合年齡和專業背景要求。
"這個叫周銘的人值得注意。"小李在電話裏說,"他在訊科科技工作,那是爲警局提供監控系統技術支持的公司。但他的履歷有斷層,十年前的部分很模糊。"
陳辯把名字遞給林悅:"能查到這個人的詳細資料嗎?"
林悅接過紙條,猶豫了一下,還是拿起手機:"我試試。"
就在她準備撥號時,陳辯的電腦突然彈出一封郵件。發件人是個陌生的地址,主題只有一個詞:"警告"。
郵件內容很簡單:"停止調查,否則下一個就是林悅。"
林悅的臉色瞬間蒼白:"他怎麼知道我們在一起?"
陳辯沒有回答,而是直接讓小李追蹤這封郵件的來源。
五分鍾後,小李回電:"IP地址是僞裝的,但追蹤到了一個服務器集群。老板,對方的技術水平很高,可能是專業人士。"
陳辯掛斷電話,久久沉默。趙明宇不僅在監視他們,還在警告他們。這種被完全看透的感覺讓人不寒而栗。
"你該回去了。"他對林悅說,"這件事已經超出了你的職責範圍。"
"不。"林悅堅定地搖頭,"正因爲這樣,我才更不能退出。"
她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幫我查一個人。周銘,訊科科技的員工。對,現在就要。"
陳辯看着她,突然理解了爲什麼這個年輕女警會被排擠。她太執着,太不計後果,就像當年的他。
一小時後,資料傳了過來。周銘,三十五歲,五年前入職訊科科技,負責警局監控系統的技術維護。履歷顯示他畢業於一所普通大學,但在教育部的檔案裏,查不到他的學籍信息。
"假身份。"陳辯輕聲說,"這很可能就是趙明宇。"
兩人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緊張與興奮。獵物終於露出了尾巴。
"接下來怎麼辦?"林悅問。
"我們需要證據。"陳辯說,"直接的,能證明周銘就是趙明宇的證據。"
"我可以申請搜查令,但需要更充分的理由。"
陳辯思考着,突然想起一件事:"趙明宇的母親姓周。"
林悅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趙家案的卷宗裏有記載。"陳辯快步走向書架,抽出那份厚厚的檔案,"看這裏,趙明宇的母親周雨,在案發前一年因病去世。"
他翻到家庭關系那一頁,手指微微發抖:"趙明宇很可能用母親的姓氏做了假身份。"
這個發現讓兩人都激動起來。他們終於找到了連接過去和現在的關鍵線索。
"我現在就回警局申請搜查令。"林悅拿起外套。
"等等。"陳辯攔住她,"如果趙明宇真的在監視警局,你的申請可能會打草驚蛇。"
"那怎麼辦?"
陳辯看了看窗外漸暗的天色,眼神變得深邃:"我們得想其他辦法確認他的身份。"
晚上九點,訊科科技大樓只有零星幾個窗口還亮着燈。陳辯和林悅把車停在對面街角,觀察着出入口的情況。
"你確定要這麼做?"林悅不安地問,"如果被發現了,我們都會有大麻煩。"
"你可以留在車上。"陳辯解開安全帶,"如果我半小時內沒出來,你就呼叫支援。"
林悅猶豫了一下,還是跟着下了車:"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安全。"
他們繞到大樓側面,發現一個員工出入口。就在他們思考如何進入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大樓裏走了出來——是技術員小李。
"老板,我搞到了臨時門禁卡。"小李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卡片,"以維修檢查的名義。"
大樓內部安靜得可怕,只有空調系統的嗡鳴聲。他們按照事先查好的樓層圖,找到了周銘所在的辦公室。
門鎖着。小李使用門禁卡,門應聲而開。
辦公室空無一人,但電腦屏幕還亮着,桌上放着一杯冒着熱氣的咖啡。
"他剛離開。"陳辯快步走到電腦前,"也許還會回來。"
電腦屏幕上顯示着某個系統的操作界面。林悅仔細觀察後倒吸一口冷氣:"這看起來像是訪問日志..."
陳辯快速檢查着電腦裏的文件。大部分都是工作相關的資料,但在一個加密文件夾裏,他們發現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東西——陳婉被害前一周的行蹤記錄,包括她每天的活動路線和作息時間。
"這個混蛋..."林悅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他跟蹤了陳婉整整一周。"
陳辯的臉色鐵青,繼續翻看文件。接着,他們找到了一些被刪除文件的恢復記錄,其中包含監控視頻的編輯日志。
"這些證據足夠申請正式搜查令了。"林悅拿出手機,"我現在就通知張隊長。"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突然關閉,鎖芯傳來清脆的轉動聲。他們被鎖在裏面了。
"怎麼回事?"林悅沖向門口,但門紋絲不動。
陳辯看向電腦屏幕,發現了一個剛剛啓動的定時程序。倒計時:十分鍾。
"他在遠程控制這裏。"陳辯冷靜地分析,"這是個陷阱。"
林悅試圖用手機求救,但信號被屏蔽了。"我們中計了。"
陳辯沒有慌亂,而是繼續在電腦上操作:"既然他給了我們十分鍾,我們就用這十分鍾找到更多證據。"
他快速拷貝着電腦裏的文件,同時尋找着趙明宇真實身份的線索。在一個加密文件夾裏,他們發現了更令人震驚的東西——不僅僅是陳婉和張超,還有對陳辯近三個月來的監視記錄。
"他一直在監視你。"林悅的聲音帶着恐懼。
倒計時還剩三分鍾時,陳辯終於找到了他們最需要的證據——趙明宇的真實身份證掃描件,以及他與整容醫生的通信記錄。
"夠了。"陳辯拔下U盤,"我們得離開這裏。"
他們嚐試破門,但辦公室的門異常堅固。倒計時只剩一分鍾時,林悅突然指向通風管道:"也許可以從這裏走。"
陳辯幫她拆下通風口的柵欄,林悅敏捷地鑽了進去。就在陳辯準備跟上時,電腦屏幕上的倒計時歸零了。
什麼都沒有發生。沒有警報,沒有爆炸,只有屏幕緩緩變黑,然後顯示出一行字:
"遊戲繼續,陳律師。"
陳辯深吸一口氣,鑽進了通風管道。他知道,這只是較量的開始。趙明宇不僅是在復仇,更是在享受這場貓鼠遊戲。
而他們,剛剛拿到了繼續遊戲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