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暮秋晨霧裹着清寒漫過老巷,青石板路沾着細碎露珠,拾光書店的木門被輕輕推開,風鈴晃出脆響,韓香尋背着雙肩包走進店內,手裏提着溫熱的早餐,指尖沾着些許涼意,臉上卻帶着淺淡笑意。

自巷口路燈下被朱皓狠心拒絕後,已過半月有餘。這些日子裏,韓香尋沒再提及表白相關的話題,也沒糾纏着追問回應,只是依舊每日準時來書店,帶着早餐、點心,默默幫着打理瑣事,照顧朱皓父子的日常,眼底的執拗未減,卻多了幾分沉穩的堅定。

朱皓正在整理書架底層的舊書,聽見風鈴響,抬眼望見韓香尋,眼神瞬間復雜起來,有愧疚,有無奈,還有幾分刻意的疏離,喉結輕滾,終究只是輕聲道:“來了。”

“嗯,剛買了早餐,還熱着,你和念安趁熱吃。”韓香尋將早餐放在桌案上,是剛蒸好的肉包、小米粥,還有念安愛吃的水煮蛋,她熟練地剝好一顆雞蛋,放在小碗裏,又盛了碗小米粥,晾在一旁。

念安從裏屋跑出來,看見韓香尋,眼裏瞬間亮了,邁着小短腿撲過來,拉着她的衣角糯糯喊:“香尋姐姐!”

“念安早。”韓香尋蹲下身,摸了摸他的頭頂,語氣溫柔,將晾好的小米粥遞給他,“先喝粥,暖暖胃。”

念安乖乖接過粥碗,坐在小椅子上慢慢喝着,時不時抬頭沖韓香尋笑,眼裏滿是依賴。朱皓看着眼前的畫面,心裏泛起一陣酸澀,手裏整理書籍的動作慢了下來,愧疚像潮水般蔓延——他狠心拒絕,本以爲韓香尋會知難而退,可她卻依舊堅持陪伴,不提及過往,只默默付出,這份執拗,讓他愈發煎熬。

韓香尋沒在意朱皓復雜的神色,放下東西後便徑直走向書架,拿起抹布輕輕擦拭書脊上的灰塵,動作細致熟練,和往日別無二致。她刻意避開表白相關的話題,不提及拒絕的事,只是專注於打理書店瑣事,幫着整理散亂的書籍,擦拭落灰的書架,偶爾幫着接待顧客,全程語氣平和,沒有半分委屈或抱怨,仿佛之前的拒絕從未發生過。

朱皓看着她忙碌的身影,額前碎發被晨光染得泛亮,指尖拂過書脊時格外輕柔,神情專注認真,沒有半分敷衍。他心裏愈發不是滋味,想開口讓她別再來,卻又張不開嘴——韓香尋從未逾矩,只是默默陪伴幫忙,照顧他和念安的飲食起居,解決書店的瑣碎麻煩,他找不到合適的理由驅趕,更怕自己的話語再次傷了她。

之前拒絕時的狠絕,此刻都化作滿心愧疚,他看着韓香尋幫念安擦去嘴角的粥漬,看着她將顧客挑好的書仔細包裝,看着她彎腰撿起掉落的書籤,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像針一樣扎在他心上,讓他備受煎熬。他知道韓香尋的心意未改,卻只能刻意壓抑自己的情緒,維持着表面的疏離,這份刻意的克制,讓他日夜難安。

上午顧客漸多,有顧客不小心碰倒了頂層書架,幾本厚重的工具書譁啦啦掉下來,砸在地面上發出沉悶聲響,其中一本還擦過朱皓的胳膊,留下一道淺紅印記。韓香尋見狀,連忙放下手裏的活跑過去,先扶起歪斜的書架,又彎腰撿起掉落的書籍,抬頭看見朱皓胳膊上的印記,眼裏閃過一絲擔憂,卻沒多問,只是快步走到茶水台,拿了塊溼毛巾,輕輕遞到他面前:“擦一下吧,別碰着疼。”

朱皓接過毛巾,指尖觸到溫熱的布料,心裏泛起一陣暖意,卻又迅速被愧疚覆蓋,他輕輕擦拭胳膊,聲音低沉:“沒事,小傷。”

“小心些總歸好的。”韓香尋沒再多說,轉身將撿起的書籍一一歸位,頂層書架太高,她搬來小板凳,踮着腳慢慢擺放,動作格外小心,生怕再次碰倒書架。朱皓站在一旁,看着她踮腳時微微晃動的身影,心裏滿是糾結,想上前幫忙,卻又刻意克制住腳步,只能靜靜看着,心裏的煎熬愈發濃烈。

顧客漸漸散去,店內恢復靜謐,韓香尋收拾好散落的物品,又走到裏屋,幫念安整理散落的繪本,將玩具一一歸位。念安黏在她身邊,拉着她的手撒嬌,想讓她讀繪本,韓香尋耐心點頭,坐在地毯上,拿起繪本輕聲朗讀,聲音柔緩動聽,念安乖乖靠在她懷裏,聽得格外認真。

朱皓坐在桌案後核對賬目,目光卻不自覺瞟向裏屋,看着韓香尋溫柔陪念安讀繪本的模樣,陽光透過窗櫺灑在她們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畫面溫馨動人,卻讓他心裏愈發沉重。他想起自己拒絕時說的話,說她該有更好的人生,不該被自己拖累,可看着她此刻滿足的神情,他又開始懷疑,自己的拒絕,到底是爲她好,還是只是爲了逃避內心的顧慮。

這些日子,韓香尋的陪伴像一縷暖陽,驅散了書店的冷清,也溫暖了他和念安的生活。她每日帶來的早餐從不重樣,總能精準記得他和念安的口味;書店有麻煩時,她總能第一時間上前幫忙,從不推諉;念安哭鬧時,她總能耐心安撫,比他還要細心體貼。他早已習慣了這份陪伴,習慣了她的存在,可心裏的顧慮卻始終無法消散,年齡差距、離異帶娃的身份,像兩道枷鎖,困住了他,也讓他不敢接納這份溫暖。

中午時分,韓香尋從包裏拿出提前準備好的食材,走進書店角落的小廚房,開始做飯。她熟練地洗菜、切菜,開火翻炒,很快,陣陣飯菜香便彌漫在店內,勾得念安直咽口水。朱皓坐在桌前,聞着飯菜香,心裏滿是復雜,他想拒絕她的照顧,卻又無法忽視這份溫暖,更無法辜負她的心意,只能任由她忙碌,心裏的煎熬日夜加劇。

飯菜做好後,韓香尋盛了滿滿三碗飯,擺好碗筷,喊朱皓和念安吃飯。三菜一湯,都是家常口味,卻做得格外精致,有朱皓愛吃的青椒炒肉,有念安愛吃的番茄炒蛋,還有一道清爽的時蔬,一碗溫熱的排骨湯。念安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吃着,嘴裏不停念叨:“香尋姐姐做的飯真好吃,比爸爸做的好吃多了。”

朱皓拿起筷子,夾了一口青椒炒肉,熟悉的口味在舌尖蔓延,暖意順着喉嚨滑進胃裏,卻讓他心裏愈發酸澀。他抬眼看向韓香尋,她正耐心給念安夾菜,臉上帶着淺淡笑意,眼底沒有半分怨懟,只有溫柔與專注。他張了張嘴,想說些感謝的話,卻又覺得蒼白無力,千言萬語堵在心頭,最終只是輕聲道:“麻煩你了。”

“順手的事,不麻煩。”韓香尋搖搖頭,語氣平淡,沒有半分邀功,也沒有半分委屈,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飯後,韓香尋主動收拾碗筷,走進廚房清洗,動作麻利嫺熟,很快便收拾妥當。她擦幹手走出廚房,看見朱皓正在整理受潮的古籍,眉頭緊蹙,神情焦灼——前幾日陰雨連綿,庫房通風不足,幾本較爲貴重的書本受潮,頁腳卷翹,部分書頁還粘連在一起,朱皓嚐試了多種方法,都沒能妥善處理。

韓香尋走過去,俯身打量片刻,輕聲道:“用溫毛巾敷在粘連處,敷半分鍾,水分滲進去後慢慢掀開,再用吸水紙吸幹潮氣,放在通風處晾幹,應該能減少損傷。”

朱皓抬眼望她,眼裏閃過一絲詫異,韓香尋繼續說道:“我之前查過古籍修復的相關知識,試過這個方法,挺管用的。 普通的書,應該也一樣。”她說着,走到茶水台,倒了杯溫水,浸溼毛巾後擰幹,折成小塊遞到朱皓面前。

朱皓接過毛巾,按照韓香尋說的方法,輕輕敷在書頁粘連處,半分鍾後,小心翼翼掀開書頁,果然沒費多少力便分開了,紙頁也沒出現破損。他心裏一鬆,看向韓香尋的眼神裏滿是感激,卻也帶着幾分愧疚,輕聲道:“多謝。”

“不用謝,能幫上忙就好。”韓香尋淺笑點頭,又拿來吸水紙,幫着吸幹古籍表面的潮氣,兩人並肩站在書架旁,默契配合,動作輕柔,生怕損傷古籍。陽光灑在兩人身上,氛圍溫馨,卻又帶着幾分微妙的疏離,朱皓心裏的煎熬愈發強烈,他既貪戀這份陪伴,又怕耽誤韓香尋,內心反復拉扯,備受折磨。

下午,念安突然有些低燒,精神萎靡,趴在小椅子上沒精打采。韓香尋察覺後,連忙拿出體溫計給念安量體溫,37.8℃,不算高燒,卻也讓人擔憂。她摸了摸念安的額頭,又倒了杯溫水,耐心喂他喝下,輕聲安撫:“念安乖,喝點水,睡一覺就好了。”

朱皓心裏滿是焦急,卻有些手足無措,平日裏念安生病,都是他獨自照料,難免有些慌亂。韓香尋見狀,主動說道:“我先陪念安睡會兒,你先忙書店的事,有事我喊你。”她說着,抱起念安走進裏屋,輕輕放在床上,掖好被角,坐在床邊輕輕拍着他的後背,輕聲哼唱搖籃曲,念安漸漸放鬆下來,沒多久便沉沉睡去。

朱皓站在裏屋門口,看着韓香尋溫柔照顧念安的模樣,眼裏滿是動容,心裏的愧疚與煎熬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他吞噬。他知道,韓香尋早已融入他和念安的生活,她的細心、溫柔與堅定,都深深吸引着他,可他卻因爲自己的顧慮,一次次推開她,讓她承受委屈,也讓自己備受煎熬。

韓香尋守在念安床邊,時不時摸一摸他的額頭,查看體溫變化,直到念安體溫漸漸恢復正常,才輕輕起身走出裏屋。她沒打擾朱皓,只是默默走到書架旁,繼續整理書籍,動作輕柔,生怕吵醒念安。

朱皓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裏滿是復雜,他開始反思自己的決定,拒絕韓香尋,到底是對是錯。他怕耽誤她,怕給不了她幸福,可看着她堅持陪伴、默默付出的模樣,他又覺得,或許自己的顧慮太過沉重,或許真心比所謂的差距更重要。可每次剛生出這樣的念頭,年齡、身份的枷鎖又會將他拉回現實,讓他不敢輕易鬆口,內心反復掙扎,日夜不得安寧。

傍晚打烊後,韓香尋幫着收拾好店內物品,又給念安準備了些小點心,才背着雙肩包準備回學校。朱皓站在門口,看着她的身影,心裏滿是糾結,想說些什麼,卻又張不開嘴,最終只是輕聲道:“路上小心。”

“嗯,你和念安也早點休息,念安剛退燒,別讓他着涼。”韓香尋淺笑點頭,轉身朝着巷口走去,腳步沉穩,沒有半分猶豫。

朱皓站在門口,望着她漸漸遠去的背影,心裏的煎熬愈發濃烈。這些日子,他每日都在愧疚與糾結中度過,韓香尋的默默陪伴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裏,讓他無法忽視,也無法釋懷。他既希望她能知難而退,去追尋所謂的“更好人生”,又貪戀她帶來的溫暖,舍不得她離開,這份矛盾的心情,讓他備受折磨,連夜裏都時常輾轉難眠。

回到家後,念安黏在朱皓身邊,糯糯問道:“爸爸,香尋姐姐明天還會來嗎?”

朱皓摸了摸兒子的頭頂,心裏滿是無奈,輕聲道:“會的。”

“太好了,我最喜歡香尋姐姐了,姐姐每天都陪我玩,還做好吃的給我吃。”念安開心拍手。朱皓抱着兒子,心裏滿是煎熬。他知道,念安早已離不開韓香尋的陪伴,而他自己,也早已習慣了她的存在,可心裏的顧慮卻始終無法解開。他怕自己接納韓香尋後,給不了她想要的幸福,怕她日後後悔,更怕旁人的議論傷害到她,可看着她堅持陪伴、不卑不亢的模樣,他又開始懷疑,自己所謂的“爲她好”,是不是只是自私的逃避。

接下來的日子裏,韓香尋依舊每日準時來書店,默默陪伴照顧朱皓父子,不提及表白話題,不糾纏不抱怨,只是專注於打理瑣事,照顧兩人的日常。書店有麻煩,她第一時間上前解決;念安需要陪伴,她耐心溫柔相待;朱皓疲憊時,她默默遞上溫水點心,用行動傳遞着心意,卻從不提及過往的拒絕,也不刻意尋求回應。

有一次,書店的收銀系統突然故障,掃碼無法識別,顧客排隊等候,漸漸生出不滿。朱皓急得滿頭大汗,反復調試卻依舊沒用,韓香尋見狀,連忙拿出手機,查找到相關的故障解決方法,一步步耐心指導朱皓操作,沒多久便將收銀系統修好,化解了尷尬。

朱皓看着她從容解決問題的模樣,心裏滿是感激,卻也帶着幾分愧疚。他知道,韓香尋一直在默默爲他付出,幫他扛過諸多麻煩,可他卻只能刻意壓抑自己的情緒,維持着表面的疏離,這份刻意的克制,讓他心裏的煎熬愈發強烈。

還有一次,朱皓因爲連日操勞,夜裏突發胃痛,疼得輾轉難眠,第二天早上臉色蒼白,精神萎靡。韓香尋來書店時察覺異樣,沒多問,只是默默去廚房煮了碗溫熱的小米粥,又找了些胃藥,遞到他面前:“先吃點粥墊墊,再把藥吃了,別硬扛。”

朱皓接過粥碗和藥,心裏滿是暖意,卻又迅速被愧疚覆蓋,他輕聲道:“多謝,又麻煩你了。”

“沒事,照顧好自己才重要。”韓香尋沒再多說,轉身幫着收拾店內,讓他坐在一旁休息。朱皓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心裏滿是復雜,胃痛的不適漸漸緩解,可心裏的煎熬卻愈發濃烈,他開始動搖,開始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該放下顧慮,接納這份溫暖。

可每次動搖時,年齡、身份的差距又會在他腦海裏浮現,讓他不敢輕易做出決定。他比韓香尋大了十二歲,離異帶娃,日子平淡瑣碎,而韓香尋正值青春年華,前途光明,身邊不乏優秀的追求者,她本該擁有更順遂的人生,不該被自己的過往和顧慮拖累。一想到這些,他便再次狠下心,刻意壓抑自己的情緒,維持着表面的疏離,可內心的煎熬卻從未停止,反而愈發強烈,日夜折磨着他。

韓香尋察覺到朱皓的糾結與煎熬,卻沒點破,也沒追問,只是依舊默默陪伴,用行動傳遞着心意。她知道,朱皓心裏的顧慮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解開的,她願意等,願意用時間證明自己的堅定,哪怕過程漫長,哪怕要承受委屈,她也不願輕易放棄。

傍晚時分,夕陽西下,暖黃的陽光灑在書店裏,韓香尋坐在地毯上陪念安玩積木,朱皓坐在桌案後,目光卻不自覺落在她身上,眼裏滿是復雜的情緒,有愧疚,有糾結,有動容,還有幾分難以掩飾的暖意。念安的嬉鬧聲回蕩在店內,畫面溫馨,卻讓朱皓心裏愈發煎熬,他既貪戀這份溫暖,又怕耽誤韓香尋,內心反復拉扯,備受折磨。

韓香尋抬頭,與朱皓的目光不經意相撞,她眼裏帶着淺淡笑意,沒有半分怨懟,只有坦然與堅定,隨即輕輕移開目光,繼續陪念安玩積木。朱皓看着她的模樣,心裏滿是酸澀,喉結輕滾,卻依舊沒說什麼,只是默默收回目光,心裏的煎熬愈發濃烈。

他知道,韓香尋的堅持不會輕易動搖,而自己的內心,也在她日復一日的陪伴中漸漸鬆動。這份默默的陪伴,像溫水煮茶,慢慢暖了他的心,也讓他的顧慮漸漸淡化,可殘存的理智卻依舊提醒着他,不能耽誤她。這份矛盾的心情,讓他日夜難安,備受煎熬,不知該如何抉擇,只能任由時間流逝,任由這份煎熬在心底蔓延。

夜色漸濃,韓香尋收拾好東西,與朱皓、念安道別後,轉身走出書店,背影堅定,沒有半分猶豫。朱皓站在門口,望着她漸漸遠去的身影,心裏滿是復雜,他知道,這樣的日子還會繼續,韓香尋的陪伴不會停止,而自己內心的煎熬,也不知何時才能結束。他抱着念安,站在路燈下,望着韓香尋遠去的方向,心裏滿是糾結與無奈,夜色裏,這份未被回應的陪伴,帶着溫暖,卻也滿是酸澀,而他內心的煎熬,也在靜靜蔓延,無法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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