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微涼,卻吹不散那兩個黑衣保鏢臉上獰笑所帶來的熱浪。
周圍的空氣仿佛被抽幹,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幾個遠遠圍觀的村民,本想看個熱鬧,此刻卻嚇得紛紛後退,生怕被殃及池魚。
他們見過村裏人打架,卻何曾見過這種陣仗?那是城市裏,屬於另一個世界的暴戾與凶悍。
陳陽將爺爺死死護在身後,雙臂張開,像一只護崽的雛鳥,面對着兩頭餓狼。
他渾身的血液都在叫囂着恐懼,但一想到身後是自己唯一的親人,是九十八歲的爺爺,那恐懼便被一種決絕的勇氣所取代。
“別碰我爺爺!”他嘶吼道,聲音因緊張而有些變調。
“滾開,小崽子!”左側那名保鏢面露不屑,蒲扇般的大手直接朝着陳陽的肩膀抓來,打算將他像扔小雞一樣扔到一邊。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將碰到陳陽的瞬間,一道枯瘦的身影卻動了。
一直沉默如山嶽的陳山河,動了。
他的動作並不快,甚至有些遲緩,但卻精準得如同教科書。他只是往旁邊撤了半步,身體微微一矮,就讓保鏢那志在必得的一抓落了個空。
保鏢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只覺得一股陰冷的風從肋下掠過。
電光石火之間,陳山河那看似枯槁的身軀如同一只捕食的狸貓,在避開推搡的刹那,手肘順勢向上一提,沒有絲毫花哨的動作,卻帶着一股千錘百煉的狠辣,如鐵錘般精準地擊中了那名保鏢的左側軟肋!
“砰!”
一聲悶響,像是敲在了牛皮鼓上。
那名身高一米九、體重超過兩百斤的魁梧壯漢,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隨即扭曲成一個痛苦至極的表情。
他感覺自己仿佛被一柄高速行駛的攻城錘正面撞上,肋骨下的髒腑劇烈翻騰,一股無法言喻的劇痛瞬間傳遍四肢百骸。
“呃啊——!”
他連慘叫都發不出來,只能發出一聲短促的悶哼,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弓成了煮熟的大蝦,
冷汗刷的一下就冒了出來,抱着自己的肋下,軟軟地癱倒在地,不住地抽搐。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所有人都驚呆了。
李偉臉上的輕佻笑容僵住了。
另一名保鏢臉上的凶狠也變成了錯愕。
陳陽更是目瞪口呆,他從未想過,自己那平日裏走路都需要拄拐、連端碗水都有些顫巍的爺爺,身體裏竟然還蘊藏着如此恐怖的力量!
“媽的!敢動手?找死!”
另一名保鏢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羞辱和憤怒讓他瞬間暴走。
他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碩大的拳頭帶着撕裂空氣的惡風,朝着陳山河的太陽穴狠狠砸去!
這一拳要是砸實了,別說一個九十八歲的老人,就算是一頭牛,也得當場斃命!
“爺爺,小心!”陳陽駭然失色,尖叫出聲。
然而,陳山河不閃不避,不退反進!
就在那拳風及面的刹那,他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厲芒,仿佛又回到了七十多年前那片槍林彈雨的戰場。
眼前這個凶神惡煞的保鏢,與當年那些端着刺刀沖上來的敵人,身影漸漸重合。
他抬起了那只布滿老年斑、皮膚鬆弛的右手。
那只手,看上去是那麼的蒼老無力。
可當它閃電般探出時,卻像一把燒紅的鐵鉗,精準無誤地鎖住了對方砸來的手腕!
保鏢只覺得自己的手腕像是被一個鋼箍死死套住,無論他如何發力,都無法再前進分毫!他心中大駭,這老頭子的力氣怎麼可能這麼大?
不等他想明白,陳山河的手腕猛地一擰!
“咔啦!”
一聲令人牙酸的骨骼錯位聲清晰地響起!
保鏢的手腕以一個詭異的角度向外翻折,劇痛如電流般瞬間竄上他的大腦皮層!
“啊——!”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劃破了狼牙嶺的寧靜。
陳山河面無表情,扣住對方手腕的手順勢向後一拉一帶!
保鏢巨大的身體頓時失去平衡,被一股巧勁牽引着,踉蹌着向前撲倒。
陳山河只是隨意地一側身,那保鏢便從他身邊擦過,重重地摔了個狗吃屎,整條右臂軟綿綿地耷拉着,顯然是關節已經被徹底卸掉。
兩秒鍾,僅僅兩秒鍾!
兩個凶神惡煞、身強力壯的專業保鏢,一個弓身如蝦,一個慘嚎倒地!
整個場面,陷入了一種死一般的寂靜。
剩下的幾個保鏢,本能地後退了一步,看着那個拄着木杖、身形佝僂的老人,眼神裏充滿了驚駭與不可思議。
他們仿佛看到的不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而是一頭從沉睡中被喚醒的史前凶獸!
李偉更是嚇得臉都白了,他嘴裏的雪茄掉在了地上都渾然不覺。
他混跡江湖這麼多年,什麼狠人沒見過,可像眼前這樣,一個快一百歲的老頭子,舉手投足間就廢掉他兩個王牌保鏢的,他連聽都沒聽說過!
這他媽的還是人嗎?!
陳山河沒有去看那兩個倒地呻吟的保鏢,對他而言,解決這種貨色,不過是刻印在骨子裏的本能。
他的目光,穿過所有人,死死地鎖定了李偉。
他隨手彎腰,從地上撿起一根掉落的枯樹枝,只有成人手指粗細。
然後,他動了。
他的腳步一錯,看似蹣跚,卻只留下一個模糊的殘影。
圍觀的村民只覺得眼前一花,那個剛剛還在幾米外的老人,竟如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李偉的面前!
快!快到無人看清!
李偉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甚至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只覺得脖子上一涼,一股尖銳的刺痛感傳來。
他艱難地低下頭,看到那根平平無奇的枯樹枝,其尖銳的斷茬,正精準無比地抵在他的喉結上。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只要對方再往前遞進一分,這根脆弱的樹枝就能輕易地刺穿他的喉嚨。
冰冷的恐懼,如同潮水般瞬間淹沒了李偉。他渾身的汗毛倒豎,雙腿一軟,竟差點當場尿出來。
“我再說一遍。”
陳山河開口了。
他的聲音不再是之前的沙啞和蒼老,而是變得低沉、冰冷,不帶一絲一毫的感情。
那是一種從屍山血海中磨礪出的,令人靈魂戰栗的殺意。
“這下面,躺着我一百二十六個兄弟。”
“你們,想動我兄弟的安息之地,先問問我這把老骨頭答不答應。”
老人微微抬眼,那雙渾濁的眼睛裏,此刻只剩下無盡的冰寒與決絕。
“動一寸土,我就和你們玩命!”
玩命!
當這兩個字從一個九十八歲老人的口中說出,其份量重逾千斤!
李偉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眼神。那不是普通混混的虛張聲勢,也不是亡命之徒的瘋狂。
那是一種經歷過無數次生死,將死亡視作歸途的平靜,一種爲了守護某種東西,可以毫不猶豫拉着全世界一起陪葬的決絕!
他毫不懷疑,如果自己敢再說一個“不”字,喉嚨立刻就會被這根樹枝洞穿!
“你……你別亂來……殺人是犯法的……”李偉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色厲內荏地喊道。
“犯法?”
陳山河嘴角勾起一抹淒涼的笑,“我這條命,七十多年前就該死在這兒了。你覺得,我會在乎嗎?”
李偉徹底崩潰了。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真真切切。
“我走!我走!我們現在就走!”他尖叫起來,生怕慢了一秒。
陳山河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了兩秒,那根抵住他喉嚨的樹枝,才緩緩撤開。
李偉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朝自己的豪車跑去。
剩下的保鏢也顧不上地上呻吟的同伴,手忙腳亂地將他們架起來,狼狽地塞進車裏。
車門重重關上,李偉坐在後座,驚魂未定地看着窗外那個如標槍般站立的老人,心中的恐懼慢慢被無盡的怨毒和羞辱所取代。
他李大少,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虧?!
“老東西,你他媽給我等着!”
車窗搖下,李偉探出頭,留下一句歇斯底裏的狠話,“我告訴你,這事沒完!我有的是辦法讓你吃不了兜着走!你等着!”
伴隨着發動機的咆哮和輪胎的尖嘯,幾輛豪車和推土機倉皇逃離,卷起漫天塵土,仿佛一群被雄獅驚走的鬣狗。
狼牙嶺下,再次恢復了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