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海揣着一肚子邪火回到自己家,一進門,就把秦淮如給的那二百塊錢狠狠摔在桌子上,震得茶碗都跳了一下。他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摸出皺巴巴的經濟煙盒,抖出一根點上,悶着頭吧嗒吧嗒地抽起來,劣質煙草的辛辣氣味在屋裏彌漫,煙霧繚繞裏,他的臉色陰沉得能擰出水來。
龍小妮聽見動靜,從裏屋掀簾子出來,看見丈夫這副模樣,心裏咯噔一下,小聲問:“老易,事兒……不順?”
易中海吐出一口濃煙,啞着嗓子問:“別說那些沒用的了,家裏現在,統共還能拿出多少現錢?”
龍小妮走到牆角,摸索着打開那個帶鎖的小木匣,扒拉着裏面的存折和現金,盤算着說:“存折上還有六千多塊,是咱倆的養老錢,動不得。手頭的現金……不算之前從陳默家……拿的那些,咱自家攢的,還有八千出頭。”
易中海心裏飛快地算了一筆賬:自家要補的窟窿將近七千,賈家那邊還得貼進去一千三,這八千多現金剛好填上,一分富餘都沒有!想到辛辛苦苦攢下的家底一下子要被掏空,他心口就像被剜了一刀,對陳默的恨意又添了幾分,暗罵一句:“陳默你個天殺的小畜生!”
他煩躁地把煙頭摁滅在滿是煙漬的搪瓷缸子裏,揮揮手:“把現金都給我包起來!明兒個你去銀行,再取兩千塊錢出來放家裏應應急。”
“現金都拿走?!”龍小妮嚇了一跳,聲音都尖了,“全拿走家裏可就一分錢現錢都沒了!這……這怎麼行?”
“不拿怎麼辦?!”易中海猛地提高嗓門,手指關節敲在桌面上,發出咚咚的響聲,“賈家那邊也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秦淮如剛才找我,哭窮說家裏就翻出二百塊!我算了算,她家最少還得補上一千三!這筆錢,現在不還得咱們先墊上?!” 他越說越氣,胸口劇烈起伏。
龍小妮一聽還要替賈家貼錢,立馬不幹了,也顧不上怕了,扯着嗓子抱怨:“老易!我早就說賈家靠不住!你看看賈東旭,活着的時候就是個賭鬼,從你這前前後後‘借’走了多少?全扔賭桌上了!那些爛賬都沒跟他們算呢,現在人死了,倒要咱們倒貼錢?哪有這個道理!要我說,東旭都沒了,以後就跟賈家斷幹淨!多幫扶幫扶柱子才是正經!只要賈張氏那個老虔婆還在一天,賈家就甭想有安生日子過!”
“你懂個屁!”易中海被媳婦兒戳到痛處,板着臉呵斥,又點上一根煙狠狠吸了一口,“賈東旭再不是東西,那也是給我磕過頭、敬過茶的養老徒弟!他人剛沒,我立馬就對賈家撒手不管,街坊四鄰、廠裏領導怎麼看我易中海?我還怎麼在院裏立足?” 他壓了壓火氣,湊近些,壓低聲音說出自己的盤算:“再說了,秦淮如那娘們兒,模樣身段是有的,也是個勤快能忍的。我琢磨着,把她和傻柱撮合到一塊兒!傻柱那傻小子對秦淮如有意思,瞎子都看得出來!這樣一來,既算是咱們繼續幫襯了賈家,全了名聲,以後等傻柱和秦淮如成了,有這層關系在,咱們養老不也更安穩?你看怎麼樣?”
龍小妮剛開始還一臉不情願,聽到後面,眼睛漸漸亮了起來。這主意……聽起來好像不錯?傻柱是個實在人,又能掙錢,要是真能拿捏住秦淮如,讓他倆一起給自家養老,確實比單靠一個不靠譜的賈東旭強多了!但她馬上又想到後院那位,猶豫道:“這……倒是條路子。可……後院的聾老太太那兒……她可是一直把傻柱當親孫子看的,能樂意讓傻柱娶個帶着仨孩子的寡婦?怕是不好交代啊……”
易中海不屑地撇撇嘴,吐出一口煙圈,一副盡在掌握的神情:“怕什麼?瞞着老太太不就行了?等生米煮成熟飯,老太太還能真拆散他們?再說,你沒看見傻柱看秦淮如那眼神?魂兒都快被勾沒了!這事兒,有門兒!”
龍小妮被易中海這麼一說,也覺得這事兒可行,心裏那點因爲要掏錢的不痛快也淡了些,開始盤算起怎麼撮合傻柱和秦淮如來。夫妻倆各懷心思,屋裏一時安靜下來,只剩下易中海抽煙的噝噝聲。
日頭偏西,軋鋼廠下班的電鈴聲一響,工人們就像開了閘的洪水,烏泱泱地涌出廠門。等人們陸陸續續回到四合院,一進中院,好家夥,迎面就是一口薄皮棺材杵在當院,上面連個“奠”字都還沒貼全,透着股倉促和寒酸。大夥兒心裏都咯噔一下,暗罵一聲“真他媽晦氣”!雖然廠裏早傳開了賈東旭的死訊,可誰也沒想到賈家動作這麼快,當天就把這“晦氣源”給弄回院裏來了,這還讓不讓人安生過日子了?
許大茂拎着他的破舊公文包,晃晃悠悠地踱進中院,一眼看見那口棺材,也是眉頭緊皺,心裏直罵娘。再一抬眼,正好瞅見傻柱那傻小子,灰頭土臉地站在梯子上,正吭哧吭哧地給賈家那間漏雨的破屋頂遞瓦片,旁邊還有倆工匠在屋頂上忙活。
許大茂那小眼睛滴溜一轉,壞水就冒上來了。他叉着腰,扯着公鴨嗓就開始陰陽怪氣:“喲嗬!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傻柱啊!你這可以啊,賈東旭這屍骨未寒,棺材板還沒捂熱乎呢,你就迫不及待地上杆子給賈家當孝子賢孫、獻開殷勤了?怎麼着,這麼急着給你東旭哥戴綠帽子?你不怕他半夜氣得從棺材裏蹦出來找你聊聊?”
傻柱正在梯子上端着瓦片,被許大茂這話氣得火冒三丈,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舉起手裏一塊破瓦作勢就要砸過去:“孫子!你他媽找抽是不是!”
“鬧什麼鬧!”屋頂上的工匠師傅不樂意了,呵斥道,“趕緊的!瓦片遞上來!耽誤了工夫算誰的!”
傻柱被師傅一吼,只能悻悻地收回手,狠狠剜了許大茂一眼,繼續幹活。
這時候,秦淮如和賈張氏婆媳倆,正抱着鋪蓋卷、拎着零碎家夥事兒,垂頭喪氣地從西跨院那邊往中院自家搬。許大茂一看,又來了勁,湊上前去,嬉皮笑臉地攔在秦淮如面前:“喲,秦姐!這是唱的哪一出啊?西跨院那大瓦房住着不舒坦?東旭哥這一走,你一個人守空房,空虛寂寞冷了?這是要搬回老宅憶苦思甜?要不……讓弟弟我過去陪你住兩天,給你解解悶兒?”
賈張氏一聽這混賬話,三角眼一立,張嘴就要罵街,被秦淮如死死拽住胳膊。秦淮如抬起哭得紅腫的眼睛,依舊是那副淒淒慘慘、柔柔弱弱的腔調:“大茂兄弟……你就別拿姐姐開玩笑了……我們這也是沒辦法……小默那孩子在醫院裏,等着錢救命呢……王主任和一大爺發話了,得把西跨院的房子騰出來,折成現錢給醫院送去……我們這不,就得趕緊搬出來……”
許大茂一聽“陳默還沒死”,心裏也是“咯噔”一下,臉上那點嬉笑瞬間僵住了。他之前也沒少跟着院裏人擠兌陳默,要是那癱子真緩過勁兒來……他不由得有點後怕,趕緊打了個哈哈:“啊……是這麼回事啊……那什麼……秦姐您忙,您忙!我家裏還有點事,先回了先回了!” 說完,也顧不上再耍貧嘴,夾着公文包,溜得比兔子還快,鑽回後院自己家去了。
秦淮如看着許大茂倉皇逃跑的背影,嘴角不易察覺地撇了一下,隨即又換回那副苦瓜臉,繼續和婆婆一起,把那些寒酸的家當,一件件搬回中院那間剛剛修好屋頂、依舊破敗的老屋裏。院子裏看熱鬧的鄰居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