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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你怎麼有臉提當年?」我冷聲打斷他,
「這是我的兒子,和你,和你秦家,沒有半點關系。」
他嘴唇囁嚅,眼神裏寫滿了不信和一種近乎瘋狂的揣測。
「可他看着有七歲了。」
如果我們的孩子還活着,今年也正好七歲。
我懶得再跟他廢話,抱着兒子轉身就要上車。
他卻在車門即將關上的刹那,將手伸了進來。
「砰」的一聲悶響,車門重重夾住了他的手。
他疼得悶哼一聲,卻沒有鬆開。
「邱菱,我們談談,求你,我們談談好不好?」
他幾乎是在哀求,「這些年,我一直很愧疚,我......」
我怕他這副癲狂的樣子嚇到兒子,只是朝小李遞了個眼色。
沒等小李動手,另一個尖銳的女聲就叫嚷沖了過來。
周心語一把拽住秦維禮的手臂,用力將他往後拉,氣急敗壞地質問:
「秦維禮你瘋了嗎!你忘了她是怎麼對你的?」
「我才是你現在的妻子!我不準你再跟她有任何聯系!」
秦維禮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甩開她的手沖她低吼:
「滾!我的事,你沒資格管!」
當年如膠似漆,恨不得時時刻刻黏在一起的兩個人。
如今竟也到了當衆反目,惡語相向的地步。
就像當年的我和他。
真是天道好輪回。
我收回視線,感覺臉頰上貼來一片柔軟。
是兒子可愛的小臉蛋正貼着我的肩膀,他烏溜溜的大眼睛擔憂地看着我:
「媽媽,你不開心嗎?」
我立刻摟緊他,在他額頭親了一口,聲音放得極柔:
「媽媽沒有不開心。媽媽看到凱凱,就什麼都好了。」
他立刻對着我呵呵直笑,純淨的笑聲像一束光,驅散了我心底所有的陰霾。
秦維禮說得沒錯,凱凱確實七歲。
只不過,他是我從福利院收養的孩子。
我第一眼在孤兒院看到他,就覺得是我的兒子跨越了生死,又回到了我的身邊。
手機輕輕震動了一下,是助理發來的消息。
「大小姐,秦菱公司80%的股份已全部收購完畢。股東大會定在明天上午九點。」
秦維禮的秦,邱菱的菱。
他用我媽賣房子的血汗錢創立了這家公司。
又在我最絕望的時候,以白菜價逼我籤下股權轉讓協議,將我掃地出門。
這一次回國,我本就沒打算息事寧人。
當年我渾渾噩噩,瘋了一樣只想離婚。
秦維禮趁我傷心欲絕、無依無靠,用一份苛刻的協議讓我近乎淨身出戶。
我拿到離婚證的那個下午,轉頭就從醫院的天台跳了下去。
可我沒死成,渾身多處骨折,內髒破裂,在ICU躺了三個月。
也正是在那段時間,一直在尋找我的富豪父親終於找到了我。
老天不讓我死,那麼,該死的就該是另一些人了。
第二天,秦菱公司。
當我在會議室門口和秦維禮迎面撞上時,他眼裏的狂喜幾乎要溢出來。
「我就知道,你還是會來找我了。」
他幾步上前,眼神裏滿是我曾經無比熟悉的深情,
「小菱,我我一直沒放下你。」
我只覺得一陣反胃。
見我不說話,他也不惱,自顧自地繼續往下說。
「我名下還有一套別墅,一直空着,你隨時可以搬進去住。」
「你也不用再去醫院做什麼清潔工了,太辛苦。」
「我每個月給你五萬,不夠再跟我說。」
他頓了頓,伸手想來拉我,被我側身躲開。
他有些尷尬地收回手,語氣裏帶着一絲高高在上的施舍。
「雖然......暫時給不了你名分,但該有的,我都會給你。」
我的助理小李實在聽不下去了,冷哼一聲。
「秦總真是不知量力。我們大小姐腳上這雙鞋,就不止五萬。」
秦維禮這才像是看清我似的,目光從我臉上,移到我身上。
我穿着一套看似低調,實則處處彰顯着高貴的手工定制套裝上。
他臉上表情凝固了。
他還想說什麼,兩個穿着黑西裝的保鏢已經上前,一左一右將他隔開。
助理用一種公事公辦的疏離口吻對他說:
「秦先生,麻煩讓一讓,別擋着路。我們大小D姐還要進去開股東大會。」
秦維禮的眼神終於對上了我冰冷淡漠的目光。
那裏面再也沒有一絲愛意,只有一片死寂的寒潭。
他心裏陡然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而我卻心情極好地,沖他勾了勾嘴角。
他的不安,在我施施然坐上最大股東的席位時,得到了驗證。
我環視一圈,在所有董事或驚疑,或諂媚的目光中,扔下了第一顆炸彈。
「我提議,罷免秦維禮先生的總裁職務。」
「邱菱!」
秦維禮錯愕地站起來,又氣又無奈地看着我。
「你不要感情用事!我爲公司兢兢業業這麼多年,你憑什麼說罷免就罷免!」
立刻有董事開口想要打圓場:「邱董,這秦總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是不是......」
我的助理沒等他說完,已經用遙控器點亮了會議室前方巨大的投影屏幕。
一張張清晰的圖表,一條條冷冰冰的數據。
分析講解着近五年來,秦菱公司如何在秦維禮的帶領下,業績整體下滑,利潤逐年走低。
秦維禮的臉漲成了豬肝色,還想狡辯。
助理手指再按,屏幕瞬間切換。
最新的幾個頭條熱搜被放大加粗,無比醒目。
#驚爆!知名企業家與其秘書的上位史,竟以原配母親性命爲代價!#
#秦菱總裁夫人自曝插足黑料,言論惡臭#
#扒一扒秦總和他的真愛小三#
周心語當年那個炫耀的帖子,雖然很快就刪了,卻早被人截圖。
我只不過是加了一把火,讓它在最恰當的時候,連登了兩天熱搜。
會議室裏,死一般的寂靜。
我慢悠悠開了口。
「持續的負面輿論已經嚴重影響了公司形象和股價。」
「我決定罷免秦維禮先生,也是爲了給市場和公衆一個交代。」
我停下來,目光掃過全場。
「大家,應該都沒意見吧?」
5.
秦維禮面色一片死寂,他知道大勢已去。
會議室的門突然被人粗暴地推開,周心語踩着高跟鞋氣勢洶洶地沖了進來。
她的目光像雷達一樣在人群中搜索,最後鎖定在我身上。
「邱菱?你怎麼會在這裏?」
「你是不是還不死心,想來勾引我老公?」
她快步走到秦維禮身邊,像宣示主權一樣緊緊挽住他的手臂,挑釁地看着我。
「維禮是我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幾位董事尷尬地假裝鎮定地低頭翻文件,但那遊移的目光早就出賣了他們看好戲的心態。
秦維禮臉色鐵青。
他大概這輩子都沒這麼丟人過。
「你來幹什麼!滾出去!」
他壓低聲音,試圖捂住周心語的嘴,想把她拖走。
然而這個動作,在周心語眼裏,顯然成了心虛的鐵證。
「秦維禮你放開我!」
她更加激烈地掙扎,聲音也拔高了八度。
「怎麼?被我說中了?你是不是就想跟這個賤人舊情復燃!我告訴你,門都沒有!」
她用力甩開秦維禮,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罵。
「邱菱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
「你媽死得早,是不是就沒人教過你怎麼做人!」
她罵得起勁,完全沒注意到秦維禮看她時,那雙眼睛裏幾乎要噴出火來。
而我始終穩穩地坐在那張屬於董事長的皮椅上,冷眼看着這對夫妻。
如同觀賞兩個在玻璃箱裏上躥下跳的醜陋昆蟲。
我甚至覺得有些好笑。
她以爲我還是五年前那個可以隨意被她激怒的可憐蟲。
可惜,時代變了。
我朝身旁的助理小李遞了個眼色。
小李心領神會,立刻拿起內線電話。
「叫安保部上來兩個人,把無關人員請出去。」
周心語還在叫囂:「無關人員?這裏是我老公的公司!你算個什麼東西!你......」
我的目光終於從她身上移開,落在她身旁那個已經徹底失魂落魄的男人身上。
我輕蔑地開了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會議室的每一個角落。
「放心,我對回收垃圾,毫無興趣。」
我頓了頓,補上最後一刀。
「另外,正式通知,從現在起,秦維禮先生,已被正式罷免秦菱公司總裁一職。」
「你們夫妻二人,可以立刻收拾東西,滾出公司了。」
話音剛落,兩名的安保人員已經沖了進來,架住了還在撒潑的周心語往外拖。
「你們幹什麼!放開我!維禮!救我!」
秦維禮面如土色,跟着往外走。
周心語的尖叫和辱罵聲漸漸遠去,最後被厚重的會議室大門徹底隔絕。
我環視全場,所有董事都正襟危坐,看着我的目光裏,充滿了敬畏與臣服。
「散會。」
我站起身,施施然走出會議室。
6.
走廊裏,周心語還在跟秦維禮糾纏。
「秦維禮你這個窩囊廢!你就看着他們這麼欺負我?你就看着那個賤人把我趕出來?」
「你給我閉嘴!」
秦維禮終於爆發了。
「你還嫌不夠丟人嗎?你像個瘋子你知道嗎!」
他咬牙切齒地低吼,「你腦子裏裝的都是些什麼齷齪東西!」
周心語歇斯底裏地反駁:「我齷齪?還是你想着別人所以心虛?」
「秦維禮,你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渣男!永遠吃着碗裏看着鍋裏!」
「你以爲你和邱菱還有可能啊!你當年那樣逼死她媽,逼走她,你......」
「啪!」
一聲清脆的耳光,狠狠扇在周心語臉上。
周心語難以置信地捂着臉,通紅的眼眶裏蓄滿了淚水。
她轉過頭,恰好對上了我冰冷清明的目光。
那一瞬間,她眼中的瘋狂褪去,轉爲一種刻骨的怨毒。
「邱菱,你別得意!我沒有你那麼蠢,我才不會離婚!」
「秦家的太太,永遠是我!」
說完,她再也受不了周圍員工看熱鬧的眼神,捂着臉,氣呼呼地跑了。
秦維禮攔在我面前,曾經挺拔的脊梁此刻佝僂着,眼裏滿是血絲和哀求。
「菱菱,給我一個機會解釋,好不好?」
「當年的事,我真的不知情......」
「我只是讓周心語晚半個小時把錢轉給你,我想給你個教訓,讓你知道離了我,你什麼都不是。」「我沒想到她會陽奉陰違,我真的沒想到會害死伯母......」
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頭發。
「我看了那些帖子,我真的不知道…」
「我不知道她私底下發了那些東西,還那麼惡毒地針對你,菱菱,我......」
「呵。」
我發出一聲冷哼,打斷了他拙劣的表演。
「秦維禮,你不是不知道,你只是選擇閉上眼罷了。」
「你那麼聰明,你會看不出來周心語是什麼樣的人嗎?」
「享受着她對你的崇拜,所以你對她的那些小動作,對她在我背後捅的刀子,選擇了視而不見。」
「你不是看不見,你只是懶得看,因爲真相會妨礙你心安理得地享受這一切。」
他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嘴唇哆嗦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我懶得再跟他多費口舌,轉身就走。
保鏢立刻上前,將他隔在三步之外。
電梯門緩緩合上,隔絕了他那張絕望而悔恨的臉。
「大小姐。」
助理小李在我身旁低聲匯報。
「法務部已經正式以侵占、挪用公司公款等多項罪名,對秦維禮提起訴訟。」
「證據鏈完整,數額巨大,必然會重判。」
我滿意地點了點頭。
「很好。」
電梯平穩下行,光亮的轎廂壁上,映出我冰冷的面容。
「把『秦菱公司』這個名字改掉。」
「改成『凱霖公司』。」
每一次聽到這個名字,我都覺得無比惡心。
判決結果還沒下來的時候,秦維禮瘋了一樣想要聯系我。
他去我住的別墅區門口堵過,去公司樓下等過,甚至還找到了我做義工的醫院。
但每一次,他連我三米之內都無法靠近,就被保鏢毫不客氣地攔下。
後來,我聽說他開始酗酒,每天都喝得爛醉。
而周心語在得知秦維禮不僅一無所有,還將面臨牢獄之災和巨額的賠償金後。
第一時間就向法院提起了離婚訴訟,要求分割財產。
那天晚上,秦維禮喝得爛醉如泥,兩人爆發了激烈的爭吵。
在酒精和絕望的雙重作用下,秦維禮徹底失去了理智。
第二天,保姆報警。
警察破門而入時,周心語已經冰冷地躺在客廳的地板上。
她被喝醉的秦維禮,活活掐死了。
我得到消息也只當是報應,當年那通打給我母親的電話,和周心語有關。
天理昭昭,她終是償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