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憐驚醒後猛地坐起身來,身子在不停發抖。
身後溫暖的床幃裏是熟睡的兒子,天光未亮,大多數人還處於睡夢之中。
如此她才鬆了口氣。
賀家的保姆早早起來,門外走廊上還有細碎的打掃聲。
剛才的夢太過荒誕,以至於她在看到死於批鬥之中的親兒子賀寧安時,久久不能回過神來,心跳如雷。
還好只是夢,她的心肝寶貝一點事兒也沒有。
仔細想想賀家如日中天,怎麼可能被抄家,這夢太荒誕了。
思緒萬千之時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少夫人不好了,你娘家打電話說你妹妹又進醫院了。”
“我知道了!別吵着孩子。”
自從她四年前和賀凜結婚之後就帶着孩子一直單獨居住在這間小洋樓裏,他過來的頻率不高,且主要目的是爲了看孩子。
喻憐收拾好下樓,囑咐了照顧孩子的阿姨幾句之後,便匆匆離開。
“你說這少夫人還真是,自己的兒子視若無睹,整天往娘家跑。”
“嘖嘖嘖,這種女的也就只能靠肚子了”
關於賀家的保姆在背後說喻憐壞話,喻憐知道,但並不在意,本身她跟賀凜結婚就是她的算計和威脅。
半小時後趕到醫院,妹妹還在治療室縫針。
“憐憐,媽媽又麻煩你了,你妹大早晨起來做飯,她找東西的時候被櫃子上的鐵皮箱子砸到腦袋。”
王美霞略帶愧疚地開口把早上發生的事情說了個大概,
喻憐現在有錢,特別是妹妹的病好了之後,她攢下的錢不少,甚至夠家裏人用一輩子。
但她平時一分錢都沒給親生母親,原因無他,眼前年紀輕輕就守寡的女人太軟弱了,軟弱到這些年家裏幾乎被舅舅一家搜刮的一幹二淨。
妹妹突然發病,她走投無路丟下禮義廉恥借子上位,成了雲城商會大少爺的花瓶妻子。
這些年來備受身邊人的詬病,貶低。
喻憐剛開始還會難受,現在已經習慣性忽視,因爲妹妹救回來了,現在擁有一副健康的身體,能和同齡孩子一樣自由的玩耍。
王美霞察覺到大女兒今天很奇怪,不但沒有擔心小女兒,呆呆地坐在這裏,一言不發。
“憐憐,是不是賀家人又給你臉色看了?”
她伸出手,拍了拍女兒的肩膀,“是媽沒本事,害了你。”
喻憐抬起頭來,心中詭異叢生。
早晨那個詭異的夢和現實對上了,妹妹進醫院不是老毛病!
妹妹意外砸破頭進醫院這天,政策巨變,賀家來不及反應就被無聲無息包圍,最後抄家。
一時間賀家的房子工廠,銀行裏的錢全部被封。
允許他們帶走的也就幾件可以穿的衣服和個人用品。
“幾點了!”
她抓住旁邊一個過路的醫生,中年醫生手上戴着腕表。
值班醫生奇怪地看向這個眼裏帶着不善的女人。
“同志,現在是早上六點十七。”
夢裏賀家被封是早上九點,他們家人出去之前,而其他幾個別苑則晚了半個小時。
一想到自己的兒子會慘死,賀家人也會因爲批鬥死的死傷的傷。
喻憐坐不住,提起包跑出去。
想了想,她轉身回來。
把包交給母親,剛才她以爲妹妹舊病復發,把家裏所有的現金全拿來了,現在一看是老天在幫助她。
“媽,這個包拿你可千萬要拿好了事關重大。”
王美霞人軟弱,自己身體也不好從沒有爲女兒做過什麼,現在女兒突然鄭重其事交給她保管一個包。
她毅然決然地點頭,“憐憐你去吧,媽媽和你妹妹在這裏等着你回來。”
“媽,一定要拿好了千萬不能丟。”
說完喻憐頭也不回的跑出了醫院,她想自己冒着黑回去。
按照夢裏,現在這個時間家周圍還沒有人盯着,她得趕緊回去把能轉移的錢全都拿出來。
現在這個時間去通風報信已經晚了,賀家周圍全都圍着調查組的人,連帶着電話也被監聽了好些天。
開國時候捐了一大半家產成爲紅色資本家的賀家還是沒能在大浪潮中躲過一劫。
好在醫院離住的地方不遠,喻憐狂奔回到家門口,調整好心態,讓自己擠出幾滴眼淚。
門口打掃的保姆很快發現她回來了。
“少夫人,您怎麼回來了?”
喻憐抽泣兩聲,“阿玲,別掃了。我妹妹又得住院醫生說,她舊病復發,我收拾一套被褥晚上過去陪床。”
“啊?怎麼會這樣,前段時間不還好好的?”
“不知道,一大清早就心跳異常,整個人渾身發紫,差點暈過去,一頭撞上灶台,還要縫針。”
她邊哭邊說,沒忘記趕緊往家裏。
她回來的動靜聲勢浩大,哭着上樓,家裏的兩個保姆相視一眼搖搖頭。
他們老早就知道了,喻欣是個病秧子,三天兩頭跑醫院。
暗暗感嘆,喻欣也太慘了,怕是這輩子都要常住醫院。
“媽媽你怎麼從外面進來了?”
“你乖乖聽兩個阿姨的話,天亮了媽媽就回來。”
冬天,這個時間點天還沒亮,被吵醒的小崽崽,揉着眼打着哈欠糯糯的問道。
喻憐很想帶兒子一起離開,躲避這場災難。
可就算她去醫院能躲一時不能躲一世。
她作爲賀家的兒媳婦兒自然是逃不了被調查的。
只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大包小包的再帶個孩子目標太大,會惹人懷疑。
小家夥的錢不比她少,作爲賀家七代單傳的大孫子,除了在媽媽這裏,賀家其他人對他都是無盡的寵溺,要什麼給什麼。
也得虧有她這個嚴母,賀寧安比起相同家世的孩子要乖巧的多。
說話間,賀寧安的儲錢罐就被她輕輕撬開,信用社裏的錢肯定是不能動的,只要時間一到,只要和賀家有關,幾乎都要被查。
現在只能動現金,好在她聲名在外,不怕別人奇怪爲什麼她一點現金都沒了。
喻憐上去輕輕把孩子哄睡,帶着用來掩飾的棉被,用繩子拴好,背在背上離開。
她神色匆忙,走之前不忘囑咐,“阿玲,記得熬久一點,這樣有營養,午飯之前送到醫院來,我們還是在三樓。”
“嗯,我會準時送到的。”
喻憐踩着清晨的露水離開。
身上背着一床棉被和一個枕頭。
枕芯裏裝着零零碎碎加起來夠一大家子生活十幾年的錢票。
抬手一看,距離賀家被抄不到三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