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夜色如墨,將白日裏剛剛經歷過血腥洗禮的鎮北王府徹底吞沒。
府邸內,只有零星幾處房間透出微弱的燭光,在風中搖曳,仿佛隨時會被四周彌漫的濃重黑暗掐滅。
空氣中尚未散盡的血腥氣與老宅固有的黴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
楚逸負手立於殘破的主院中,身影在月色下拉得很長。
他深吸了一口這冰冷而污濁的空氣,肺葉間傳來的刺痛感讓他異常清醒。
白日裏懸掛在府門外的人頭已然取下,但那股宣告主權與凶戾的餘威,卻比任何實物更能震懾人心。
“主子,按您的吩咐,弟兄們都安置妥當了。”趙鐵柱快步走來,低聲稟報。
這個憨厚卻機靈的忠仆之後,此刻臉上混雜着疲憊與亢奮。
白日裏分發下去的銀錢和藥材,讓這群剛剛歸心的侍衛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實惠,也讓他們對這位手段狠辣、賞罰分明的新主子的敬畏更深了一層。
楚逸微微頷首,目光掃過黑暗中隱約可見的斷壁殘垣。“吃飽了?穿暖了?”
“回主子,都按最好的份例發了,受傷的弟兄也敷了藥。”趙鐵柱語氣帶着感激,“大夥兒都說,跟着王爺,有奔頭!”
楚逸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
恩,已經施下。現在,該輪到“威”了。
他需要的不是一群感恩戴德的綿羊,而是一群能撕碎一切敵人的惡狼。
“去,把柳先生和影十三叫來,到主屋議事。”楚逸的聲音不高,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很快,柳明和影十三便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燭光搖曳的主屋內。
柳明依舊是那副清瘦儒雅的模樣,只是眼底深處多了一絲歷經變故後的沉穩。
而影十三則像徹底融入了陰影,即便站在燈下,也給人一種模糊不清的感覺,唯有那雙眼睛,銳利如鷹隼,時刻保持着警惕。
屋內的氣氛凝重。
楚逸沒有繞任何圈子,直接切入核心。
“外面的血,還沒幹透。”楚逸的聲音在寂靜的屋裏格外清晰,“但有些人,鼻子比狗還靈,聞着味兒,就會迫不及待地撲上來。”
柳明眉頭微蹙:“王爺是指......陛下和鎮國公?”
“除了他們,還有誰會對本王這‘凶宅’如此感興趣?”
楚逸冷笑,“皇帝老兒,表面賞了我府邸侍衛,實則安插了眼線。昨夜探子全軍覆沒,他豈會甘心?必定會再派更精銳、更隱蔽的人來,不僅要監視,恐怕還要探清我這‘惡鬼’的底細。”
他頓了頓,語氣更冷:“至於我那好叔父......損失了那麼多精銳殺手,連貼身令牌都落在了我手裏。他現在怕是寢食難安,比皇帝更想我死。今夜,他派來的人,只會更多,更狠,目的只有一個——將我徹底抹殺在這座宅院裏,然後僞造成被‘惡鬼’索命的假象。”
影十三周身散發出一縷幾乎凝成實質的殺氣,聲音沙啞:“來多少,殺多少。”
楚逸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殺,是必然的。但不能像昨夜那樣被動接招。我們要讓他們來,然後,讓他們有來無回,並且,死得......更有價值。”
他走到桌前,上面鋪着一張簡陋的府邸布局圖,是柳明下午帶人匆匆繪制的。
“柳先生,你精於計算。看看,哪些位置最適合埋伏,最能讓他們進來就出不去?”楚逸手指點在地圖上。
柳明凝神細看,片刻後,指向幾處關鍵通道和院牆死角:“此處,此處,還有主屋通往側院的這條廊道,皆是必經之路,且視野狹窄,利於伏擊。”
“好!”楚逸眼中閃過贊許,“鐵柱,你帶人,在柳先生標注的這些地方,以及所有可能翻牆入院的位置,撒上我給你的那些白色粉末,要薄而廣。再找些結實的麻繩,做成絆索,連接上那些黑火藥罐,埋在門檻、窗下。記住,手法要隱蔽。”
趙鐵柱雖然不解那些粉末和罐子的威力,但對楚逸的命令毫無遲疑:“是,王爺!屬下這就去辦!”
“影十三。”楚逸看向那道陰影,“你的任務最重。你輕功最好,潛伏最高。我要你占據府中最高的那處殘破閣樓,俯瞰全局。一旦發現入侵者,不必立刻動手。先看清他們的路數,是探子,還是殺手。等他們大部分人落入陷阱區域,或是兩撥人碰頭狗咬狗時,你再出手。目標——優先擊殺頭目,手法要狠,要讓他們在死前,感受到極致的痛苦和恐懼。”
影十三眼中血光一閃,無聲地點了點頭,身形一晃,便已消失在窗外,如同鬼魅。
楚逸又對柳明道:“柳先生,你心思縝密,負責統籌。鐵柱布設完成後,你帶幾個識文斷字、心細的侍衛,隱藏在暗處,記錄入侵者的人數、特征、行動路線。同時,準備接收可能繳獲的新的‘禮物’,比如令牌、密信之類。”
柳明拱手:“明,明白。”
安排完一切,楚逸走到窗邊,望着窗外漆黑的庭院,語氣平靜卻蘊含着滔天的戾氣:“你們都記住了。今夜,來的不是客,是鬼。是想要我們命的惡鬼!而我們,要讓他們變成真鬼!死得淒慘無比的真鬼!”
他猛地轉身,燭光映照下,他的臉龐一半明亮,一半陰暗,眼神如同深淵:“這一仗,不僅要贏,還要贏得漂亮,贏得恐怖!我要讓這京城上下,從皇宮到街巷,從明天太陽升起的那一刻起,聽到‘楚逸’二字,夜裏都不敢閉眼!我要讓所有敢打本王主意的人,在動手之前,先想想那些人的下場!”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着一種冰冷的穿透力,讓柳明和趙鐵柱都感到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竄起,但隨之而來的,卻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興奮和戰栗。
他們知道,自己在追隨一個何等可怕,又何等強大的存在。
“去吧,按計劃行事。”楚逸揮了揮手。
趙鐵柱和柳明躬身退下,屋內只剩下楚逸一人。
他獨自站在黑暗中,感受着這座凶宅的每一絲陰冷氣息。
前世作爲頂尖人才的記憶與今生所受的屈辱、背負的血海深仇,在這一刻交織沸騰。
他沒有任何退路,也不能有絲毫軟弱。
仁慈?那是對自己人的。
對敵人,唯有斬盡殺絕,才能在這吃人的世界活下去,才能奪回屬於自己的一切!
“系統?金手指?呵......”楚逸內心冷笑,“我楚逸,就是自己最大的依仗!現代的知識,就是我最強的武器!這個世界的規則,將由我來改寫!”
他走到牆角,那裏擺放着幾個不起眼的瓦罐,裏面是他這幾日利用有限材料提煉出的簡易白磷和黑火藥。
在這個還處於冷兵器爲主的時代,這些來自現代化學的“小玩意兒”,將會給那些自以爲是的敵人,帶來一場終身難忘的“驚喜”。
時間一點點流逝,府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只有風聲嗚咽,如同冤魂哭泣,更添幾分陰森。
所有的布置都已就位,一張無形的大網悄然張開,只待獵物上門。
楚逸坐在主屋的陰影裏,指尖輕輕敲打着椅背,節奏平穩,仿佛在計算着死亡的倒計時。
他的眼神,比這凶宅的夜,更加深邃,更加冰冷。
“來吧......讓我看看,今晚能釣到多少條大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