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我不要了……”
夜深,一名女子仰躺在床上,雙頰潮紅,眸底氤氳着可憐的淚光。
天花板上的吊燈在她眼中碎成波光,隨着她的體勢晃動。
一下,一下,又一下。
愈晃愈烈。
她終於受不了了,咬着唇,抬手去推伏在上方的男人。
“你好壞,都說了不要了……”
微弱的推拒,對高大沉重的男性身軀而言不值一提,男人捉住她的手腕,將她的手拉到唇邊,柔情蜜意地親吻,着火黑眸緊緊咬着她。
“寶寶乖。”
“不哭。”
“寶寶好棒,都吃下去了呢……”
會哄,但不會停。
她簡直要被他逼瘋!
她的淚水控制不住從眼角溢出,男人見狀,彎腰親了親她的眼睛,薄唇隨即遊移到她的唇瓣。
“乖,叫哥哥。”
……
程簪書猛地睜開眼,從床上坐起,呼吸急促。
窗外天色大亮。
花園的青蔥葳蕤映入眼簾,京州的春天,春和景明,生機勃勃,值得一切最美好的詞匯。
和她夢裏的混亂、潮溼、熾熱,截然不同。
她又做夢了?
她已經很久,沒再做過這種春天的夢。
很久,沒再夢過他。
也許是因爲回到了國內,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這一場夢,生動熱烈,臨場感很強。
她的大腿,似乎還殘留着被他緊緊扣住的感覺。
心底劃過某種預感,簪書坐起身,臉頰酡紅地掀開被子,目光掃向自己的睡裙下半截,以及那部分壓着的被單。
不出所料。
沒眼看。
低嘆一聲,從床上起來,抽出被單胡亂地裹成一團,拿到浴室扔進桶裏,放水泡着,以水跡掩蓋水跡。
遲些阿姨來收去洗的時候,應該就看不出來了。
出了汗,身上黏黏糊糊的也不舒服,簪書索性一並脫掉衣服,跨進浴缸。
熱水漫出,水霧伴着香氛的味道,在浴室裏蒸騰。
她的思緒禁不住開始恍惚。
怎麼會又夢到十九歲那年的事情了呢?
她今年都二十二了。
出國讀書兩年,她和他徹底斷了聯系,兩年來,除了夢中,未曾見過一面。
這也恰恰是她心煩的原因。
夢得到,吃不到。
好煩。
越煩越餓。
就連此時水波的漾動,都能令她想起他撫過她腰際的手,帶出滅不掉的熱度。
簪書靠着頭靠,閉起眼。
一截白皙纖細的小腿,掛到了浴缸邊緣。
池水明明已經很滿了,她仍打開花灑,熱水譁啦啦澆下,試圖掩蓋掉一些別的聲音。
只有她自己能聽見,浴室裏,似有若無地響起女子咬着唇瓣的壓抑輕吟。
好一會兒。
她睜開眼。
手心挫敗地拍了一下水面。
到不了。
她的手指沒有他的長,指骨也不及他的硬而有力。
這兩年她自己偷偷試過好多遍了。
不是他,就不行。
煩。
真他媽煩!
……
簪書的壞心情,一直持續到去到公司才稍稍好轉。
今天是她正式上班的第一天。
就算裝,也要裝出熱情洋溢的樣子。
寰星周刊,國內數一數二的財經類刊物,在這個紙媒凋敝的時代,寰星除了紙質雜志,同時運營着多方電子渠道,全平台的粉絲數目相當可觀。
她應聘了這裏的記者。
仍在試用期,目前她還不能獨立進行采訪,先從最基礎的助理幹起。
比上班時間早了半小時到達工位,椅子都還沒坐熱,副主編方瀅行色匆匆地走過來,從後方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程,你準備一下,有個重要采訪,你跟我去。”
“好。”
簡單收拾好錄音筆等必須物品,簪書和方瀅一起出發。
方瀅是社裏的老員工,地位頗高。
兩人同行,自然是她這個晚輩開車。
簪書小心翼翼地留意着路況,方瀅坐在副駕駛上,再次檢查起了采訪稿,一心二用,給她簡要說明情況。
“今天的采訪我們準備了半年,好不容易預約到了對方檔期,一直是小趙在跟,今天他來上班的路上發生了事故,主編指名要你頂上。”
講到這裏,方瀅抬頭,若有所思地看了簪書一眼。
這是她第二次見程簪書。
上一次見,是一周前的面試。
程簪書無疑是個輕易就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女生。
長得太漂亮了。
單看五官,其實她屬於嬌媚明豔的類型,可能因爲年紀小,那股子冶豔尚未完全舒展開,再加上她話不多,也不算愛笑,氣質倒呈現出幾分清冷。
記者行業,尤其一些需要出鏡的崗位,從來不缺乏美女,然而,美成程簪書這種程度的,零星可數。
她不僅僅是美。
她的身上,讓人看見了金枝玉葉的貴氣。
即便她此刻只穿着淺米色襯衫,搭配深色西裝裙,再中規中矩不過的打工人裝扮,舉手投足間,也有一種嬌生慣養的矜貴飄出來。
長得好看、乖巧懂事的女孩誰不喜歡,更別說出發前總編特地和方瀅打了招呼,要她多點照顧程簪書。
京州這塊地,人脈錯綜復雜,誰也猜不透誰有何種背景,只看程簪書這一臉長得就很貴的樣子,方瀅也知道她是自己開罪不起的對象。
眼見目的地越來越近,方瀅抓緊釋放善意。
“我們今天采訪的厲總,聽說是一位很難搞的人,但你也不用緊張,開好錄音筆,做好紀要就行,其他的,交給姐。”
某個抓耳的字眼一閃而過,簪書怔了怔,淡山淡水的表情終於有了些許起伏。
“厲總?”
“嗯,厲銜青,深域集團的負責人。”
車停穩,方瀅將一沓資料遞給簪書。
“深域集團在上世紀靠礦業和海洋探測起家,如今集團涉及的領域很廣,近幾年的發力點主要集中在能源、新材料和航空航天,和軍工也有合作。”
“傳言厲家人軍方背景深厚,旗下不少研發中心和實驗室都是保密單位,級別很高。”
“等下進去,你跟緊我,不要亂瞄亂說話,姐會罩着你的。”
說話間,簪書已然把車泊好,和方瀅一起下車。
抬首仰望,氣勢恢宏的集團大樓拔地而起,直入雲霄,玻璃牆面在日光下熠熠閃着金光。
從業多年,方瀅也算見過不少大場面,此時進入深域的一樓大廳,一陣肅穆壓抑的氣息撲面而來,她久違地感到緊張。
簪書也並非全然不緊張。
只不過,她的壓力來源,怎麼說呢。
嗯,和方瀅的,不太一樣。
京州,天子腳下,權力之都,這座城裏最不稀罕的就是豪門貴胄。
但若硬要在這些世家大族裏評出個三六九等,誰都不會懷疑,厲家就是當之無愧的金字塔尖。
厲銜青,深域的總裁,今年二十八。
方瀅說,聽說他很難搞。
自信點,把聽說去掉。
在簪書看來,厲銜青豈止難搞。這兩個字用來形容他,力度過輕了。
京圈出了名的渾球貴公子。
她這輩子,就沒見過那樣壞的人。
方方面面,都很壞。
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她們搭乘內部專梯上行,簪書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方瀅嘰裏咕嚕地還和她交代了啥,她沒心思再聽。
“叮”地一聲,頂層到了。
總裁辦公室裏還有人在,她們在外面等了將近半小時,裏面才走出來一行人,臉色都十分難看。
秘書掐準時間,爲她們引路:“久等了,厲總請二位進去。”
和她們擦肩而過時,剛出來的那群人中,不知哪位瞄見了她們的胸牌,陰陽怪氣地嘀咕。
“還采訪呢,厲總今天心情糟透了,送上來撞槍口。”
臨陣前被這麼一嚇,方瀅的走路姿勢驀地僵住,頓了半秒,硬着頭皮朝打開的大門走去。
簪書落後方瀅半個身位,跟着邁進總裁辦公室。
方瀅很快就整理好了情緒,揚起笑臉打招呼:“厲總您好,我是寰星周刊的記者方瀅,這位是我的助理,小程。”
“厲總好。”
簪書順勢出聲問候。
她的聲線輕軟,帶了一點點南方口音,很有辨識度。
只見辦公桌後正在批閱文件的男人,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然後,扔下鋼筆,抬起頭。
簪書直直地撞進一雙幽沉的黑眸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