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清安和許榮花了些時間繞路，等回宮後簡單梳洗一番，重新換了身衣裳就得趕去赴宴。
等他倆到大殿中的時候，裏面已經坐了不少人。
大臣們按官職坐落在大殿之內，分爲兩派，一派以李太傅爲首，也就是李若寧的親外祖父，另一派則是以陳太師爲首。
殿內宮燈明亮，將整個大殿照亮，殿柱挺拔，柱身或雕刻這栩栩如生的雲龍圖案，或繪有斑斕紋飾。
兩人由宮女領路，坐上屬於自己的座位。
依舊是不尷不尬的位置。
所幸祝清安早有準備，這會兒接受良好。
‘主角’未到，正食當然也未上，幾案上擺着的吃食都是些糕點小食。高足盤中光是樣式新穎的糕點就足有不下十種，個個做的小巧精致，光是瞧着都別有一番趣味。
祝清安饒有興致捻起一小塊糕點送入口中，入口甜軟，不是現代那些工業產品可比的。
糕點不足葡萄大，一口一個。
她不過吃了五個竟覺得肚腹有些撐了。
這具身體要說哪裏與她之前最不相似，那就是過於瘦弱。原身把自己餓得形銷骨立，連裹胸布都不必纏的地步。
長期以往，根基受損，胃都縮小了，連吃喝都成了問題，也不怪一次失足跌落就命喪黃泉。
祝清安輕抿了口宮女乘上的清酒，放下杯盞，抬眼望向上首，那裏正孤零零擺着一把金椅。
因着四人怪異的身份，朝中大多數官員都願意賣他們個面子，光是這一會兒功夫，秦岐觀和李若寧的案前就圍滿了人，反倒顯得他們這邊過於冷清。
也無怪會出現此場景。
論家世，她與許榮皆比不上那兩人，論學識，那就更沒得比了。
許榮她不清楚，但原身不管是爲了藏拙還是什麼，總不能招人眼線，平白招惹麻煩。
這也就造成了，朝中大多數大臣都把寶押在了另外兩人身上，不是秦岐觀便是李若寧。
幾家歡喜幾家愁，秦家和李家對此番現狀又是歡喜又是憂愁，到底還是愁更多些。
誰也不知道要是他們其中四人中的一個果真登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身後的世家又該如何。
自古世家與皇權不可共存，一方強一方便弱。
帝王此舉簡直是把這群高高在上的世家們架在火上炙烤。
只能說，攤上這樣一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上級，倒了大黴了！
接風宴進行至一半，殿外總算傳來大太監通報的喊聲。
“陛下駕到——”
方才還在舉杯作樂的官員臉色大變，匆忙繞出案幾，貼地跪伏。
祝清安忍不住在心裏吐槽，到底給衆人的心裏陰影有多大，才會連聽到個名諱都如此如臨大敵。
尤其是在感受到身邊人又開始顫抖起來的手臂時，這種想法更爲強烈。
按照他們幾人的身份倒是不用跪伏，只需雙膝跪地，拱手行禮便可。
但觀許榮沒出息的樣子，他怕是恨不得學着那些品級較低的官員跪伏在地，連個眼風都掃不到帝王身影才是。
整個殿內因爲帝王的到來靜得連一根針落下也能聽清。
面對至高的皇權，所有人連抬頭的權利也無，抬眼望去剛才尊貴的紫衣散落一地。
尊貴暴戾的帝王緩步走進殿內。
祝清安有一瞬好似聞到了混着血腥味的異香從身旁經過，轉瞬即逝。
她微微抬起腦袋，不着痕跡望向來人，本以爲已經走遠的人不會察覺，卻沒想到會與一雙深邃眼眸對上。
帝王猝不及防轉頭，居高臨下俯視她，神情冷漠，視線一寸寸劃過她跪拜的身姿，眸中據是令人膽寒的暗沉和冷酷，被他凝望着的人像是赤裸站在屍山血海中，周身都開始散發詭異惶恐。
祝清安冷汗都快下來了，此情此景簡直比上學時被老師點名回答不會的問題還要恐怖百倍。
她又有些理解許榮了。
沒人能在這樣極具壓迫感的視線中保持冷靜下來。
全場寂靜，原先細微的腳步聲突兀停下，卻無人敢抬眼查看。
祝清安屏息凝神，恨不得給上一瞬的自己一個腦瓜。
讓你亂看，這下完了！
暴君不會一怒之下直接把她給砍了吧？
祝清安恍然覺得脖子發癢，好像下一刻她的脖子和頭就會分離。
正當她惶恐之際，望向她的帝王卻什麼都沒說，意味深長地瞧了她一眼，轉頭繼續朝上首走去。
祝清安拱手的動作僵住，眉毛輕顫，淺淡的瞳眸無聲放大，又驚嚇又困惑。
什麼、什麼意思？
直到滿殿官員從地上爬起，祝清安還處於震撼的情緒當中。
就好似你明明犯錯了，你的上級領導卻什麼都不說，只給了你一個耐人尋味的笑容一樣可怖。
比直接被拉出去砍頭還要嚇人！
祝清安被許榮帶着坐回案幾後，也沒了觀賞歌舞的興致，只想趕緊離開大殿。
上頭的那人她是不敢再看了，全程視線都停留在前方，倒是被身旁的許榮發現了端倪。
他局促笑着，舉起酒樽碰了碰她放在桌上的酒杯，“祝兄看入迷了？”
此時，絲竹聲餘音嫋嫋，曲調一轉。殿內燭火如晝，映得舞姬鬢邊金步搖流光細碎，一舉一動間婉若遊龍，翩若驚鴻。
有了歌舞殿內的氣氛比之方才要輕鬆許多，殿上之人即便連個眼風都沒甩給他們，卻讓一些老臣窺到些許異狀。
今日那位心情似乎格外好。
氣氛熱鬧起來，也就無人注意他們這一方冷清地。
祝清安一口飲下杯中清酒，隨口誇道：“美人顧盼眼波流轉，步搖輕晃帶香風，如何不讓人沉醉？”
身旁的許榮一愣，旋即癡癡笑道：“好你個祝兄，詩詞做不出來，原來是心思都放在了美人身上！該罰！”
說着他親自取過身旁宮女手中的酒壺替祝清安滿上。
兩個‘學渣’相視一眼，齊齊笑開。
經此一遭，祝清安的心情倒也沒那麼糟了。帝王一怒橫豎都是一死，她要是真惹怒了人家哪裏還有活路。
從現在的狀況來看，對方似乎很輕易的就放過了她？
也不知是何居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