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
我還沒看清到底什麼情況，就被我爸搶過體檢報告帶回了家。
之後，我又在我爸那裏住了幾天。
我實在是徹底地待夠了。
林姨的廚藝我實在是不敢恭維，每天的菜色來來回回就那幾樣。
不是炒青菜就是炒土豆絲，連點肉星都少見。
這跟我媽以前變着花樣做的紅燒肉、糖醋魚、油燜大蝦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別。
更讓我心煩的是，我媽在過去的這些天一直都沒聯系我。
我偷偷翻看了她的視頻號，發現她照樣每天跟合唱隊的人排練、聚餐，甚至還去周邊景區玩了一趟，照片裏的她笑得一臉燦爛。
“真是不會過日子，這得花多少錢啊。”我對着手機屏幕咬牙，一想到她花的都是將來要給我的錢，我心裏就像有團火在燒。
但很快，一個好消息就沖淡了我的這份煩躁。
我追了好幾個月的女孩小雅，終於同意做我的女朋友了。
辦公室裏，有同事湊過來打趣：“行啊你小子，豔福不淺啊！小雅長得那麼漂亮，怎麼就看上你了？”
我得意地翹着二郎腿說：“還能是爲什麼？還不是因爲我條件好。”
“她一個鄉下丫頭，聽說我有房子，還月入過萬之後，她的態度立刻就不一樣了。”
同事皺了皺眉說：“可是你每個月的工資不是才3000塊錢嗎？你這麼騙人，不好吧。”
我反駁道：“我怎麼騙人了，我的工資雖然只有3000塊錢，可是我媽還有8000塊錢的退休金。加起來不就超過一萬了嘛。”
“反正都是我的，我那麼說怎麼能叫騙人呢。”
同事沒再說話，只是意味深長地“呵呵”了一聲。
我心裏清楚，他就是嫉妒我，嫉妒我能啃老，嫉妒我能找到漂亮的女朋友。
和小雅在一起沒幾天，她就提出要去我家拜訪。
我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地想推脫：“過一陣吧，最近我家裏不太方便。”
小雅挑眉，眼神裏滿是懷疑：“有什麼不方便的，該不會你是騙我的，你其實根本沒有房子吧？”
“怎麼可能！”我立刻反駁。
“我家的房子是我外公外婆留下來的，有100多平呢，還是在市中心的地段。”
小雅還是不太相信，纏着我非要去看看。
沒辦法，我只好掏出手機，給我媽打了個電話。
5、
電話接通後，那邊吵吵鬧鬧的，隱約能聽到有音樂的聲音。
“你又出去玩了？”我皺着眉問。
我媽說：“什麼玩，是合唱隊在排練。”
我說：“我女朋友這個周末要去我們家裏拜訪，你準備點好菜，別到時候給我丟人。”
聽到“女朋友”三個字，我媽的語氣明顯輕快了不少。
“你交女朋友啦。那太好了！”
“你女朋友第一次上門，在家裏吃顯得不夠重視，要不咱們直接去飯店吃吧。”
這個老太太，又要浪費錢。
而且小雅就是要去我們家裏實地考察的，去飯店，她不是還以爲我在騙她嘛。
於是我立刻拒絕道：“去什麼飯店，我女朋友又不是外人，就在家裏吃就行。”
“你多買點肉和海鮮，別摳摳搜搜的。”
我媽語氣歡快地說：“你放心吧，對你，我什麼時候摳搜過。”
掛了電話，我心裏有些得意。
看吧，我就知道我媽舍不得我。
畢竟她只有我一個兒子，將來還得指望我給她養老呢。
我隨便給她一個台階，這不就輕鬆地搞定了嘛。
5、
到了約定的那天，我帶着小雅一起回了家。
一見面，小雅就把手裏的奶茶遞給了我媽。
“阿姨，這是我特意給你準備的見面禮。我猜你平時肯定舍不得買奶茶喝，這是我特意給你買的呢。”
我在一旁搭腔：“這一杯奶茶要20塊錢呢。我就跟小雅說不用買，她非說空着手上門不好。你看她多有禮貌。”
我媽接過奶茶，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說了句“謝謝”。
我心裏頓時有些不爽，我媽這是什麼態度啊。
小雅好心地給她買奶茶，她有什麼好不樂意的。
我看向餐桌，上面只有幾個涼菜。
我蹙着眉問：“飯要多久才能好，我都餓了。”
我媽說：“快了，再有20分鍾就差不多了。你們先去客廳看會電視，飯好了我喊你們。”
我不高興地說：“20分鍾，怎麼要那麼久，我都快餓死了。”
我媽冷冷地說：“嫌久的話你就過來幫忙。”
我理直氣壯地說：“我是大男人，君子遠庖廚，怎麼能進廚房做飯呢。”
我媽沒再說話，只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小雅坐在一旁，尷尬地笑了笑，打圓場道：“這不是有幾個涼菜嘛，我們先吃這個，邊吃邊等就行了。”
我嘿嘿笑道：“我怎麼早沒想到呢，還是你聰明。”
說着，我便拿起筷子，跟着小雅先吃了起來。
6、
過了沒一會，菜就上齊了。
小雅說：“阿姨的手藝真好，這些菜我都很喜歡。阿姨你忙了半天，也趕緊坐下來吃飯吧。”
“喜歡就多吃點。”我媽難得露出笑容，給小雅夾了一塊魚肉。
我也不甘示弱，不停地給小雅夾菜：“你多吃點，補補身體。”
“你不用管我媽，我媽經常和朋友出去聚會，她吃得好着呢。”
聽我這麼說，小雅露出了羨慕的神色。
“真羨慕阿姨，有那麼多大方的朋友。”
我媽不解地問：“這和朋友大不大方有什麼關系？”
小雅說：“當然有關系了。之前我和朋友出去聚會，結果兩次之後他們就不喊我了。”
“說我不請客，臉皮太厚了。”
“真是，這種事當然是誰有錢誰請客啊，我又沒錢，我爲什麼要請客。”
我媽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她說：“我們聚會都是AA制，這樣挺好的，誰也不占誰便宜。”
“AA制？”小雅皺了皺眉。
“那阿姨你不是也得花錢嗎？這得花多少錢啊，你這也太不會過日子了吧。”
小雅不愧是我看中的女朋友，和我的想法一模一樣。
“就是！”我立刻附和。
“媽，你看，正常人都是這麼想的。現在你應該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吧？”
“以後你少出去聚會了，把那錢都給我攢下來。”
小雅貼心地說：“阿姨，我也不是不讓您出去玩，就是不能花自己的錢啊。”
“你們一起聚會的人當中，肯定不有少老頭吧。你隨便撒個嬌，肯定就有人搶着幫你付錢的。”
“我這個人很開明的，要是你想要跟哪個老頭再婚，我也是很支持的。”
我立刻反對道：“不行，我不同意。我媽都多大年紀了，還找對象，傳出去多丟人啊。”
小雅看着我說：“你們家只有三間臥室吧，將來我們結了婚有了孩子，我們住一間房，孩子住一間房，書房也總要有一個的吧。”
“到時候阿姨哪裏有地方住。要是阿姨再婚了，不就可以搬出去了嗎？”
我愣了一下，仔細一想，覺得小雅說得有道理。
我說：“那好吧，媽，我同意你再婚了。不過你走了以後，家裏可沒有人做家務了，你可得給我補償。”
“你的工資卡以後就交給我的吧，另外你每個月還得再找那個老頭要2000塊錢，每個月湊夠一萬給我。”
“對了，你可得跟那個老頭提前說好，他的那個房子可得留給你，你得讓他立遺囑。”
“不然等他走了，你不又無家可歸了。”
我的話剛說完，只見我媽猛地站了起來，抬手掀翻了桌子。
盤子、碗都摔在了地上，湯汁濺了一地。
我媽氣得渾身發抖，指着我說：“我以爲你只是被我寵壞了，沒想到你竟然是個白眼狼。”
“你們給我滾，以後都別出現在我面前！”
我吼道：“你憑什麼趕我走？”
我媽說：“就憑這個房子的戶主是我，我不歡迎你出現在我家。”
小雅的臉色瞬間變了，她拉着我的胳膊問：“這房子不是在你的名下嗎？”
我支支吾吾地說：“我媽就我一個兒子，這個房子遲早不都是我的嘛。”
小雅說：“既然這樣，就趕緊把房子轉到你的名下，我可不想成天看你媽的臉色。”
我媽說：“你們別想打這個房子的主意了，我是不會同意更名的。”
我沖着我媽咆哮道：“你看你什麼態度，小雅第一次上門，你就非得把事情做得這麼絕嗎？”
“你可別忘了，你將來還是要指望我給你養老的。”
我媽不屑地說：“就你那一個月3000塊錢的工資，我有什麼好指望的。”
小雅驚訝地說：“沈弛，你不是說你的工資有一萬多嗎，怎麼只有3000塊錢。”
“哼，你這個騙子，我們分手吧。”
說完，她甩開我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趕緊追出去，可她已經打車走了。
7、
我氣沖沖地回到家，看到我媽正拿着電話也不知道在幹什麼。
我一把搶過她手裏的電話扔了出去，對着她大喊道：“都怪你，是你害得我跟小雅分手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怕我有了媳婦就忘了你這個娘？”
我媽的眼睛紅紅的，聲音冰冷地對我說：“你沒媳婦的時候，也沒惦記過我啊。”
我憤憤地說：“你只有我一個兒子，你的東西不就是我的嘛，你現在非要鬧這麼一出幹什麼？”
“我可告訴你，你把我惹急了，我就真的不管你了。”
“你可要知道，沒有孩子，就算是你將來去了養老院，都要被人欺負。”
“我給你兩天時間，你冷靜冷靜，你明白要怎麼補償我。”
“對了，這個房子必須要過戶給我，我可不想每次跟你吵架，你就用把我趕出去來威脅我。”
我媽咬着咬牙說：“我就算把房子捐了，也不會給你的。”
話音剛落，她突然捂住胸口，呼吸急促了起來。
她指着茶幾上的藥盒，斷斷續續地說：“藥......我的藥......”
我慌忙跑過去，拿起藥盒。
剛要把藥遞給她，我的腦子裏突然閃過了一個念頭。
現在可是個讓她就範的好機會啊。
我拿着藥，後退一步，看着她說：“現在你同意把房子過戶給我了嗎？你要是同意，我就把藥給你。反正你死了，房子早晚也是我的。”
我媽看着我，眼神裏滿是失望和痛苦，她說：“你這個白眼狼。”
我得意地說：“時間緊急，你就別逞口舌之快了。再晚了，你就只能去見閻王了。”
“到時候就算是你後悔了，我也無能爲力了。”
我媽看着我，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
但是她卻仍舊不肯同意我的要求。
我也有點心慌了，她該不會真的不想活了吧。
她要是死了，每個月8000塊錢的退休金可就沒了啊。
正在我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我家的大門突然被推開，幾個穿着合唱服的阿姨沖了進來。
爲首的張阿姨一把奪過我手裏的藥，趕緊給我媽喂了下去。
我慌張地問：“你們怎麼會有我家的鑰匙？你們這樣闖進來，我是可以報警抓你們的。”
張阿姨指着我罵道：“你這個白眼狼，我們要是不來，你媽不就要被你害死了嗎？“
“幸虧我剛才跟你媽正在打電話，聽着不對勁趕緊趕了過來。要不然，我就得給你媽收屍了。”
其他阿姨也七嘴八舌地指責我，我被罵得臉上火辣辣的。
沒一會，120救護車也來了，幾個阿姨跟着我媽一起上了救護車。
張阿姨轉頭對我說：“你就別跟去了，我們照顧你媽就行，免得你在醫院又惹她生氣。”
我說：“不去就不去，你以爲我樂意去啊。”
8、
我嘴上這麼說，心裏卻有點慌。
剛才我那麼對我媽，等她好了以後，該不會生氣吧。
她要是報了警，我會不會被抓起來啊。
不過我又轉念一想，我媽只有我這麼一個兒子，她肯定是舍不得的。
將來，她可是還要指望我給她養老的。
想明白這些，我鬆了一口氣。
不過我還是覺得我媽太自私了，怎麼能只顧着自己享受呢。
我越想越生氣，於是我在家裏開始翻箱倒櫃了起來。
把我媽藏起來的錢和首飾都找了出來。
我把那些首飾都賣了，換成了錢。
我給小雅打了電話，說要帶她出去旅遊。
小雅一開始不願意，後來聽說我有了錢，一切費用都由我買單之後，便同意了。
我們在外面逍遙快活了好幾天。
這幾天，我媽一直都沒聯系我。
倒是我爸給我打了好幾個電話，問我什麼時候去他那裏。
唉，總是要對比，才知道誰是對你好的那個人。
這時候明顯就能看出來，我爸比我媽強多了。
旅遊結束後，我回了自己家。
那畢竟是我住了20多年的地方，住起來比我爸那裏舒服多了。
不過當我掏出鑰匙開門時，卻發現鑰匙插不進去了。
這個鎖是不是壞了呀。
我給我媽打電話，她沒接。
沒辦法，我只好找了個開鎖師傅。
開鎖師傅問：“你確定這裏是你家嗎，有沒有什麼可以東西可以證明？”
我說：“誰家偷東西還敢明目張膽地找開鎖師傅啊，這就是我家，你就放心地開吧。”
開鎖師傅見我一副坦坦蕩蕩的樣子，也就沒再追問。
拿着我的身份證做了個登記之後，就開了鎖。
門鎖剛打開，走廊裏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看到我們，他大喝一聲：“你們是什麼人，爲什麼要進我家？”
“你家？”我愣了一下，隨即火了。
“你放什麼屁！這是我家，我住了幾十年了！”
男人說：“你家，你有房產證嗎？”
我鄙夷地說：“誰會把那東西帶在自己身上。”
男人說：“可是我有。”
說着，他從公文袋裏掏出了房產證，遞到了我面前。
看到了沒有，戶主叫王從飛。
然後他又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證：“看到了嗎，我就是王從飛。”
我接過房產證，戶主確實是王從飛。
我的腦子裏一片空白，我說：“你搞錯了吧，這個房子的戶主應該是我媽許春瑩啊。”
男人說：“哦，那就對上了，我這個房子就是從許春瑩那裏買的，上個星期剛過的戶。”
我不假思索地說：“不可能，我媽爲什麼要賣房子，房子賣了她住哪裏？”
男人說：“你就是許春瑩那個白眼狼兒子吧，我可聽說了，你準備讓你媽把房子過戶給你，還要把她趕出去。”
“她就算是不賣房子，你也沒給她留住的地方啊。”
我咬牙切齒地說：“她賣房子這件事沒經過我的同意，不算數。你趕緊搬走。”
男人說：“我花真金白銀買的房子，我憑什麼要搬走。”
我強硬地說：“你把錢給誰了，就找誰去要，不要賴在這裏。”
說着，我就要往屋子裏沖。
那個男人見說不過我，於是使出了下作的手段，他竟然報了警。
那群警察也是不講道理的，不僅批評了我一頓，還說我私闖民宅，要拘留我。
無奈之下我只好妥協。
我承認了錯誤，又給我爸打電話，讓他過來保釋我。
9、
關鍵時候，還得是我爸。
他不僅給我保釋了出去，還和我一起罵我媽。
“許春瑩那個女人也太狠心了，竟然偷偷把房子給賣了。她都不顧你的死活，真是不配當媽。”
我爸還安慰我說：“兒子，你別擔心，以後就住在我家，我養你。”
我心裏暖暖的，跟着我爸回了家。
這次回去，林姨對我的態度也好了很多，還做了很多好菜招待我。
一看她就是被我爸給教訓過了。
看來我爸當年和我媽離婚是對的，像我媽那種不可理喻的人，就應該把她甩了。
等我找到她的，我一定要讓她跪下來跟我道歉。
不然我是不會原諒她的。
晚上，我被尿憋醒了。
剛走出房門準備去衛生間，就聽到了臥室裏傳來了我爸和林姨的對話。
“醫生不是說你們配型成功了嗎，你準備什麼時候跟沈弛說啊。換腎手術可是越早做越好的。”林姨的聲音很小，但我卻聽得很清楚。
我爸說：“沈弛那小子好忽悠得很，我說什麼他都信。”
“不過他非常自私，你看他親媽那麼掏心掏肺的對他，他卻完全不領情。”
“所以這種事也不能太着急，我得循序漸進，再感化感化他。”
林姨問：“要怎麼感化？”
我爸說：“明天我準備演場戲，當着他的面暈倒。然後你再哭着說出我得了尿毒症的事。”
“到時候你再把小濤喊回來，讓小濤主動說要給我捐腎。”
“到時候我再說幾句話刺激沈弛，他肯定也會說願意給我捐的。”
林姨說：“不是說好了不讓小濤捐嘛，他還那麼年輕，少一個腎太影響身體健康了。”
我爸說：“就是做做樣子而已，到時候就說小濤和我的配型不成功，這不就只能讓沈弛捐腎給我了嘛。”
說完，他哈哈大笑起來。
我站在門外，渾身冰涼。
原來我爸之前對我說的那些話，都是假的。他所做的這些，就只是爲了讓我給他捐腎。
聽到這裏，我再也忍不住了。
我猛地推開門，沖進去對着他們大喊：“你們太過分了，竟然想騙我捐腎。我告訴你，我是不會同意的！”
我爸的臉色隨即沉了下來：“不同意？不同意你就給我滾蛋！你現在可是無家可歸了，除了我，誰還能收留你？”
“你要是同意了，我以後還能照顧你，這樣多好啊。”
我說：“好個屁，我不同意。”
說着，我就往大門處走去。
剛打開門，我爸就追了出來。
“我好吃好喝的伺候了你那麼久，想走？沒那麼容易！”
他拉着我就要往回走，我哪能讓他如意，一個用力就掙脫了開來。
可是我忘了，當時我正站在樓梯口。
我沒站穩，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我的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
10、
等我再次有了意識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但是全身都動彈不得。
我聽到有護士議論說，我成了植物人。
後來我爸籤字同意，讓我給他捐了腎。
我的心裏充滿了絕望和憤怒，可是卻沒辦法反抗。
再後來我聽說，我爸的身體出現了排異反應，過了沒多久就死了。
呵呵，真是惡有惡報啊。
不過我很快就高興不起來了。
因爲我沒有了利用價值以後，林姨不願意再給我交醫藥費了。
她說她一個當後媽的，對我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讓醫院找我親媽去。
對，我還有親媽，我媽一定不會不管我的。
我好久都沒見到我媽了，我好想她啊。
後來，我媽真的來了。
她給我交了醫藥費，還經常來病床前坐一會，跟我說說話。
我知道她們合唱隊又排練了新節目，知道她們幾個老姐妹又去了哪裏旅行。
我很想睜開眼睛，跟我媽說聲對不起，告訴她我知道錯了。
可我連動一下手指都做不到，更別提其他的了。
我的身體本來就受了重傷，又少了一顆腎，抵抗力越來越差。
我感覺自己的生命在一點點地流逝。
沒過兩個月，我就徹底地離開了人世。
彌留之際，我的腦子裏像走馬燈一樣，全是這些年我和我媽相處的點點滴滴。
她晚上擺攤到半夜，回來時總會給我買喜歡的小吃；
我考試沒考好，她從來沒罵過我，只是默默給我請老師補習；
我生病的時候，她整日整夜地守在我床邊。
我真的很想跟她說：“媽，下輩子我還要做你的兒子，我一定會好好孝順你的。”
就在這時，我聽到我媽輕輕嘆了口氣，她的聲音裏帶着一絲疲憊和釋然。
“我們今生的緣分，大概就到這裏了。如果有下輩子，你別再做我兒子了。”
“你這樣的白眼狼，被我遇到一次，就夠倒黴的了。下輩子，你就放過我吧。”
我的眼淚順着眼角流了下來，意識徹底陷入了黑暗。
我知道，我和我媽的緣分，徹底地盡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