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時間 23:45】
【直播間：小晚晚帶你見“好朋友”】
【在線人數：134】
蘇晚舉着自拍杆，壓低了聲音，對着鏡頭擠出一個略帶驚恐的微笑。她穿着一件單薄的白色T恤，蒼白的臉上透着一絲病態，長發隨意地扎在腦後，唯獨那雙眼睛，漆黑得像是能吞噬光線。
手機屏幕上，零星的彈幕懶洋洋地飄過。
「又來這種地方，主播爲了流量真拼啊。」
「沒勁，每次都故弄玄虛，最後啥也沒有。」
「134個人裏有100個是黑粉吧？散了散了。」
蘇晚的心沉了沉。爲了妹妹蘇靈每個月高達六位數的靶向藥費用，她已經走投無路。這家傳的殯葬用品店“往生齋”生意慘淡，扎紙的手藝再好，也變不成救命的錢。無奈之下，她只能選擇這條最快也最危險的路——探靈直播。
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底的苦澀，繼續扮演着一個合格的探靈主播。
“大家看，這裏就是後台的化妝間，據說當年那位名角兒就是在這裏上的吊。”她將鏡頭對準一面布滿蛛網和黴斑的雕花木鏡。鏡子旁，一張積滿灰塵的梳妝台上，突兀地擺着一個大紅色的刺繡鴛鴦枕。
這枕頭，來的時候明明沒有。
她的演技很拙劣，彈幕立刻刷起一片嘲諷。
「演，接着演。」
「枕頭不是你自己帶來的？道具挺逼真啊。」
「散了，沒意思。」
在線人數掉到了兩位數。蘇g晚眼底劃過一抹失望，但還是強撐着走上前，伸出手，打算拿起那個枕頭再制造點話題。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枕頭繡面的一瞬間，異變陡生！
直播間的彈幕區，所有觀衆的ID，無論原本是什麼，竟在同一時刻，齊刷刷地變成了同一個血紅色的字符——【囍】。
緊接着，手機屏幕開始劇烈閃爍，刺耳的電流聲取代了蘇晚的聲音。整個直播畫面被一種詭異的猩紅色調籠罩。
還沒等觀衆反應過來，更驚悚的一幕發生了。
那只靜靜躺在梳妝台上的大紅鴛鴦枕，枕套上精美的刺繡鴛鴦，那對本應栩栩如生的鳥兒眼睛處，竟緩緩滲出了兩道暗紅色的液體。液體越來越多，順着枕面蜿蜒流下，滴滴答答地落在布滿灰塵的地面上，濺開一朵朵小小的血花。
那股濃鬱的、帶着鐵鏽味的血腥氣，仿佛能穿透屏幕，直沖所有人的鼻腔。
直播間徹底炸了！
「臥槽！臥槽！這是什麼特效？！」
「我的ID怎麼變了？你們也是嗎？」
「血！真的流血了！這不是道具！快報警！」
「主播快跑啊！！！」
在線人數瞬間從幾十人飆升到上千，並且還在以恐怖的速度增長。
蘇晚的身體僵在原地，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她不是在演，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不是特效。她的左眼，那只天生重瞳的眼睛，此刻正傳來一陣陣灼熱的刺痛。
視野中，整個世界的色彩都在褪去，只剩下黑白灰三色。唯獨那個鴛鴦枕，以及從枕頭上流下的血，紅得刺眼，紅得妖異。
她看到了常人看不到的東西——無數半透明的、扭曲的影子從劇院的四面八方涌來，它們發出無聲的尖嘯，貪婪地注視着她，仿佛在圍觀一場盛大的獻祭。
“跑……”蘇晚的腦子裏只剩下這一個字。
可她的雙腿像是被灌了鉛，根本動彈不得。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實體，巨大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讓她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吉時已到……”
一道沙啞、飄忽，不辨男女的聲音在空曠的化妝間裏響起，像是從古老的留聲機裏傳出，帶着金屬摩擦的質感。
蘇-晚猛地回頭，卻什麼也沒看到。
“新人……拜堂……”
那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蘇晚感覺一只冰冷、毫無溫度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那股陰寒之氣，瞬間穿透了她的衣物和皮膚，直刺骨髓。
她驚恐地轉頭，對上一雙沒有瞳孔、純黑如墨的眼睛。
他不是人。
蘇晚的腦子裏轟然一響。
男人搭在她肩上的手微微用力，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傳來，強迫着她轉過身，面向那個流血的鴛鴦枕。
“一拜天地。”
冰冷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不帶任何感情。那股力量壓着她的肩膀，強行讓她彎下了腰。
蘇-晚死死咬着牙，全身的骨頭都在咯咯作響，拼命抵抗着這股力量。她能感覺到，一旦這一拜完成，某種不可逆轉的事情就會發生！
“不……”她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
男人似乎有些意外她的反抗，那雙墨色的眼眸裏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波瀾。他沒有再強迫她，而是緩緩俯下身，冰冷的嘴唇幾乎貼在了她的耳廓上。
“滾！”蘇晚用盡全身力氣低吼。
男人似乎輕笑了一聲，那笑聲裏沒有半分暖意，只有純粹的漠然。“由不得你。”
話音落下，他另一只手抬起，兩根修長的手指並攏，點向蘇晚的眉心。
一股更爲恐怖的威壓轟然降臨！蘇晚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要被從身體裏抽離出來，她眼前一黑，膝蓋一軟，再也無法抵抗，重重地跪了下去，頭磕在冰冷的地板上。
“二拜高堂。”
男人漠然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蘇-晚的身體不受控制地直立起來，然後又一次被強行按着拜了下去。那個流血的鴛鴦枕，在她的視野裏，仿佛化作了猙獰的鬼臉。
直播間裏，所有觀衆都瘋了。他們通過劇烈晃動的鏡頭，看到了那個憑空出現的紅衣男人，看到了蘇晚如同提線木偶般詭異的動作。
打賞、彈幕、分享鏈接，像海嘯一樣淹沒了整個平台。在線人數突破了十萬、二十萬……五十萬！服務器甚至因爲瞬間涌入的巨大流量而一度崩潰。
“夫妻……對拜。”
最後三個字，如同喪鍾，在蘇晚的耳邊敲響。
她的身體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扭轉過來，被迫與那個紅衣男人面對面。他那張俊美而冰冷的臉近在咫尺，那雙純黑的眼眸裏，清晰地倒映出她自己充滿驚恐和絕望的臉。
“不——！”
蘇晚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
但一切都晚了。
她的頭被重重按下，與男人一同，完成了這最後的一拜。
三拜禮成。
刹那間，一股冰冷的能量從男人身上涌入她的體內，順着她的四肢百骸瘋狂流竄。蘇晚感覺自己的左眼一陣劇痛，仿佛要炸開一般。她與男人之間，似乎建立起了一種無形的、血脈相連的詭異紐帶。
與此同時，男人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他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竟閃過一絲痛苦之色。
冥婚契成。
蘇晚眼前徹底一黑，失去了所有意識。在她倒下的最後一刻，她手中的手機滑落，鏡頭恰好對準了她的臉。
直播間五十多萬觀衆，清晰地看到，在蘇晚昏迷的左眼眼角下，一朵妖異的、由血色絲線構成的並蒂蓮圖紋，正緩緩綻放，然後又隱入皮膚之下，消失不見。
整個直播平台，徹底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隨即被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狂熱所引爆。
“直播見鬼”的話題，以病毒般的速度，席卷了整個互聯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