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李鐵拐那幾句話,像幾塊沉甸甸的土坷垃,壓在我心口上。爐子是個不定時的炮仗,外頭還有一群豺狼盯着我這塊“廢柴”肉。這修真界,比我們屯子秋收後搶場院還熱鬧,還凶險。

離宗門大比滿打滿算不到十天了。外門的氣氛明顯不一樣了,以前那些和我一樣混日子的弟子,現在走路都帶風,眼睛裏冒着光,或是焦躁,或是狠厲。修煉場那邊,整天都能聽見呼喝聲和法術對撞的悶響,空氣裏彌漫着一股子躁動的、類似火藥捻子燒着的味道。

我縮在我的寒磣谷,越發像個見了光的土撥鼠。白天盡量不出門,必須出去領飯食或者幹點雜役活計時,也專挑人最少、最偏的路走,腦袋耷拉着,腳步放得輕,恨不得貼着牆根溜。見到人,不管認不認識,先擠出一個老實巴交、帶點怯懦的笑。趙虎那夥人遠遠見過兩次,眼神跟鉤子似的在我身上刮,但可能礙於李鐵拐之前的威懾,或者忙着準備大比,暫時沒來找茬。

我心裏門兒清,暫時的安靜,不代表安全。大比就是個大篩子,也是個大舞台。有人想借着這機會鯉魚跳龍門,就肯定有人想趁機把看不順眼的人踹下泥潭。我“林玄”這塊出了名的“廢柴”,又加上前些日子那點神神叨叨的傳言,指不定就被誰當成了墊腳石或者殺雞儆猴的那只“雞”。

修煉上,我更加不敢有絲毫急躁。凝氣二層的那層窗戶紙,感覺越來越薄,好幾次靈氣奔涌,幾乎要沖過去。但我都強行按捺住了。一來,突破時氣息外放,容易引起注意;二來,我總有點不踏實,覺得這身體(丹田那漏勺似的毛病)和這修煉環境(旁邊有個“打嗝”爐子),都不是突破的好時機。萬一突破時爐子正好“抽風”,或者引來點別的什麼“東西”,那樂子可就大了。

我現在的策略就一個字:“穩”。像老家冬天在冰面上走,一步一探,絕不冒進。每天就是用水磨功夫,引着那被“風水靈石”溫養得越發凝聚的靈氣,一絲絲去浸潤、拓寬那幾條最淤塞的經脈,加固丹田那“漏勺”的邊邊角角。不求快,只求根基扎實點,能多存住一絲靈氣是一絲。

至於那丹爐,自從布下那圈歪歪扭扭的“土疙瘩陣”後,“打嗝”的頻率好像降低了一點,從之前三五天一次,變成了七八天一次。散逸出來的那股焦糊藥香和紊亂能量,也被限制在爐子周圍兩丈之內,很少再彌漫到我的“安全角落”。這讓我稍微鬆了口氣,看來我那土法子,雖然寒磣,但多少管點用。

但我沒敢掉以輕心。李鐵拐說這是“笨道理”,攔不住“大家夥”。我信。每次爐子“打嗝”,我都躲在最遠處,用樹枝綁着廢符紙去探,確認那紊亂能量場的強度沒有暴增,才敢繼續修煉。我還偷偷用不同屬性的藥渣泥巴,又加固了幾個“土疙瘩”,讓那簡易陣勢看起來更……嗯,更像個胡亂堆砌的垃圾堆,毫不起眼。

這天,我正在谷口假裝清掃落葉,實則豎着耳朵聽路過的弟子閒聊,收集關於大比的消息。一個平時幾乎沒說過話、同樣瘦小幹巴的外門弟子,叫王五的,左右看看沒人,蹭到我旁邊,壓低聲音說:“林師兄,聽說了嗎?這次大比,規矩有點變化。”

我手裏掃帚沒停,頭也不抬,甕聲甕氣:“啥變化?咱這種墊底的,啥規矩不都一樣?”

王五聲音更低了:“不一樣!聽說爲了‘激勵’後進弟子,這次外門大比前一百名,不光有靈石丹藥獎勵,還能去‘礪劍谷’觀摩內門師兄師姐切磋!更重要的是……”他吞了口唾沫,“最後十名,要被罰去‘黑礦洞’做苦役三個月!那地方……聽說進去的,能全須全尾出來的不多!”

我心裏“咯噔”一下。獎勵更誘人,懲罰也更毒辣了!這分明是要逼着所有外門弟子拼命!像我這種公認的“廢柴”,倒數前十幾乎是板上釘釘!黑礦洞……聽名字就不是善地。

“還有呢,”王五臉上露出擔憂和一絲憤懣,“抽籤分組好像也不完全是隨機的了。有人看到趙虎往負責抽籤的劉執事那兒跑了好幾趟……”

我心裏雪亮。這是有人不想讓我安安穩穩當倒數,是要把我直接摁死在最危險的境地裏!去黑礦洞三個月,以我這剛有點起色的身板和修爲,跟送死有什麼區別?就算僥幸活着出來,也肯定耽誤修煉,徹底淪爲廢人,再無人關注。

好狠的算計!這是逼着我不得不“表現”,或者直接把我清除掉!

我握掃帚的手緊了緊,臉上卻還是那副木訥樣子:“哦,這樣啊……謝謝王師兄告知。” 心裏已經翻江倒海。

王五嘆了口氣,拍拍我肩膀(沒什麼力氣),搖搖頭走了,大概覺得我這樣的,知道也沒用。

我繼續慢吞吞掃着地,腦子轉得飛快。躲,是躲不過去了。大比必須參加,這是宗門規矩。那麼,怎麼才能既避免掉進倒數前十的坑,又不至於暴露太多,引來更大的麻煩?

硬拼修爲?我現在撐死勉強摸到凝氣二層的邊,在外門墊底隊伍裏都算弱的,上去就是送菜。

用“土法子”取巧?怎麼用?在擂台上撒藥渣泥巴?畫鬼畫符?那不成笑話了?而且很容易被看穿根底,到時候就不是去黑礦洞那麼簡單了,說不定會被當成“邪魔外道”或者“得了失心瘋”處理。

必須想一個既能應付過去,又看起來合情合理,甚至有點“運氣”成分的辦法。

我一邊掃地,一邊回憶着腦子裏林玄殘留的那些可憐的戰鬥記憶,還有那本《基礎引氣訣》裏附帶的、最粗淺的兩種法術——“清風術”(其實就是鼓動一點氣流)和“石膚術”(讓皮膚暫時硬一點點,跟糊了層薄泥巴差不多)。

就憑這兩下子?給人撓癢癢還差不多。

等等……“清風術”……氣流……

我忽然想起,之前用樹枝試探丹爐能量場時,那紊亂能量對“安氣符”和藥粉的劇烈反應。如果……我把一點點那爐子散逸出來的、極其微量的焦糊藥力或者火毒氣息,用某種方法收集起來,不用多,就一絲絲,然後在對戰的時候,悄悄用“清風術”送出去……

不需要造成多大傷害,只要讓對手感覺到一瞬間的灼熱、嗆咳或者經脈細微的滯澀,產生一瞬間的慌亂或者不適……以我這“廢柴”的名頭,對手多半會輕敵,這一瞬間的破綻,或許就是我“僥幸”撐過幾招,甚至“意外”獲勝的機會!

但這想法極其危險。第一,如何安全地收集、儲存那一絲絲危險能量?第二,如何確保使用時不會反噬自身?第三,如何做得神不知鬼不覺,不讓人看出端倪?

這需要極其精細的操作和對“氣”的精準把握,恰好,這似乎是我的“土法子”可能發揮點作用的地方?

風險極大,但比起直接去黑礦洞送死,似乎值得冒險一試?

接下來的幾天,我變得更加沉默和忙碌。白天,我繼續扮演怯懦的“林玄”,晚上,則開始了危險的“煉丹”——不是煉靈丹,是煉“陰招”。

我沒有容器能安全儲存那爐子的能量。但我有“土疙瘩陣”。我選取了陣勢中一個我感覺吸附了稍多“火躁”之氣的“土疙瘩”,小心翼翼地把它挖出來。這塊“土疙瘩”入手溫熱,表面有些焦黑的紋路。

我把它帶回屋內,不敢直接接觸。我找來一個最厚實、原本用來裝劣質丹藥的空玉瓶(這身體原主留下的,爲數不多的家當之一),把“土疙瘩”放進去。然後,我嚐試用最微弱的一縷靈氣,混合着我的“觀氣”感知,像用絲線穿針一樣,去“勾引”那“土疙瘩”內吸附的、極其微量的一絲爐火雜氣。

這個過程如履薄冰。靈氣稍強,可能激發“土疙瘩”內不穩定的平衡;感知稍偏,可能引動不該引的東西。我全神貫注,額頭上布滿細密的汗珠,失敗了好幾次,才成功地將一絲比頭發絲還細、帶着微弱灼熱和焦糊感的“能量”,從“土疙瘩”中剝離出來,小心翼翼地導入另一個更小的、空置的玉瓶中,並用一層厚厚的、屬性寒涼的藥渣粉覆蓋在上面,勉強“封住”。

僅僅這一絲,就讓我後怕不已。我能感覺到那小玉瓶在微微發燙,裏面封着的東西雖然量極少,但本質非常狂暴。

這還不夠。我需要一個“發射器”和“掩護”。

我把目光投向那最粗淺的“清風術”。這法術本來只能吹動樹葉灰塵。我嚐試着改變靈氣運轉的路徑和節奏,不是追求風力大小,而是追求氣流的“凝聚”和“隱蔽”。就像把一把散沙,努力捏成一根細針,雖然還是沙子做的,但至少能戳一下人。

同時,我翻出幾張畫得最像樣、但也只是像樣的“安氣符”,在上面用普通朱砂,又添加了一些歪歪扭扭、看起來像是加強“穩定”、“寧神”效果的符文(其實屁用沒有,純粹是爲了看起來更“正經”,更像低階弟子該有的、畫虎不成反類犬的符篆)。這些符,就是我的“掩護”。對戰的時候,我可以假裝慌亂中扔出這些沒用的符,吸引對手注意,或者解釋我“清風術”那一點點異常。

日子一天天過去,大比的報名終於開始了。我沒敢耽擱,早早去報了名,混在一群眼神閃爍、實力不濟的弟子中間,領到了自己的號牌——“丁組,七十三號”。分組果然“隨機”得很有傾向性,丁組是公認的“死亡之組”,裏面有好幾個凝氣三四層、手段狠辣、名聲在外的刺頭,趙虎赫然在列,而且他的號牌是“丁組,二十二號”,按照賽程,如果我和他都能贏下前兩輪,很可能在第三輪碰上。

真是巧他媽給巧開門——巧到家了。

報名回來,我心沉甸甸的。剛走到寒磣谷口,就看到李鐵拐倚在那塊歪脖子老樹下,似乎專門在等我。他今天沒拿酒葫蘆,手裏盤着兩個油光水滑的核桃,嘎吱嘎吱響。

“小子,報上名了?”他耷拉着眼皮問。

“報了,李前輩。”我老實回答。

“丁組七十三?”

“……是。” 他消息真靈通。

李鐵拐停下盤核桃的手,抬眼看了看我,那眼神渾濁,卻好像能看進人心裏去。“丁組啊……水深,王八多。”他慢悠悠地說,“你那點準備,夠用嗎?”

我心裏猛地一跳!他知道我在準備?他看出什麼了?

我強作鎮定:“晚輩沒準備啥,就是……就是臨陣磨槍,練練那兩下子粗淺法術。”

“粗淺法術?”李鐵拐咧開嘴,露出一口黃牙,笑了,“你那‘清風術’,練得是挺‘別致’。還有那符……畫得跟鬼畫符似的,倒也有點意思。”

他果然一直在暗中觀察!我後背瞬間被冷汗浸溼。

“不過嘛,”他話鋒一轉,語氣變得有些飄忽,“修真界,有時候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眼力見兒,更是保命的本錢。小子,上了台,眼睛放亮點兒,該慫的時候別硬撐,該……‘意外’的時候,也別太‘意外’。”

他這話說得雲山霧罩,但我好像聽出點味道來。他是在提醒我,擂台上見機行事,可以利用規則,甚至可以制造點“意外”?但他又不希望我暴露太多不該暴露的?

“多謝前輩指點。”我躬身道,心裏更加警惕,也稍微有了點底。至少,這老頭目前看起來,不像是要坑我,反而有點暗中點撥的意思。

李鐵拐擺擺手,又開始嘎吱嘎吱盤他的核桃,不再理我,晃晃悠悠走了,哼着那永遠不在調上的小曲:“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樓塌了,眼看他……嘿,王八鑽灶坑……”

我站在原地,咀嚼着他的話。眼力見兒……該慫就慫……該“意外”就“意外”……

或許,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大比前一天夜裏,我又去加固了一下“土疙瘩陣”,檢查了一下那個藏着“陰招”的小玉瓶。玉瓶依舊微微發燙,但我用更多寒性藥渣粉包裹,感覺穩定了些。我又練習了幾遍那“改良版清風術”,力求控制精準,收發由心。

然後,我靜坐調息,將狀態調整到最好。修爲依舊卡在凝氣一層頂峰,差一點點突破。但我現在不求突破,只求平穩。

第二天,天色未明,青霄宗外門最大的演武場上,已是人聲鼎沸。高高的擂台矗立,四周插滿了各色旗幟。執事、長老坐在高台之上,神色肅穆。內門方向,也有幾道流光落下,化作幾位氣質不凡的年輕弟子,在一旁觀禮席坐下,目光淡漠地掃視着下方黑壓壓的外門弟子,如同在看一群掙扎的螻蟻。

我縮在丁組隊伍的最末尾,低着頭,感受着周圍或興奮、或緊張、或凶狠的氣息。趙虎在不遠處,正和幾個跟班說笑,眼神偶爾瞥向我,帶着毫不掩飾的譏諷和殘忍。

“宗門大比,現在開始!各組分擂,依次上場!” 高台上,一位執事朗聲宣布,聲音傳遍全場。

擂鼓聲震天響起。

我的心跳,也隨着鼓點,一點點加速。

渾水,已經攪起來了。我這尾小心翼翼、藏着毒刺的小魚,能不能在這渾水裏,既不被人吞掉,又能悄悄咬該咬的人一口?

張全福啊張全福,這回可真是老太太翻跟頭——要了老命了!

(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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