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向陽,二十一年人生,平凡得像食堂三塊錢的白粥。
直到那個周二下午,我的人生被一顆籃球精準命中——物理意義上的。
“向陽!接球!”
籃球場上的呼喊聲被風吹散,我下意識轉身,然後——
砰!
後腦勺遭遇重擊的瞬間,世界按下了靜音鍵。
緊接着,一個毫無感情的電子音在我顱內響起:
【檢測到適配靈魂……匹配度……錯誤……重新匹配……】
【匹配度:100%(血脈共鳴)】
【綁定對象:上古傳承者(臨時編號001)】
【天選序列系統綁定中……】
我趴在地上,臉頰貼着粗糙的塑膠地面,懷疑自己腦震蕩產生了幻覺。
但眼前確實浮現出一面半透明的藍色光幕,風格卻有種莫名的……古老感。不是科幻片的炫酷界面,更像是某種銘文與科技的結合體:
【姓名:林向陽】
【序列號:001(體驗期30天)】
【當前狀態:血脈沉睡(第九重封印)】
【核心能力:饕餮之胃(未激活)】
【新手任務:24小時內完成首次公開唱跳表演】
【失敗懲罰:觸發‘社死循環’協議】
我看着“饕餮之胃”四個字,大腦一片空白。
饕餮?那個傳說中能吃天地的凶獸?這系統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更詭異的是,光幕邊緣有極淡的銀色紋路在緩慢流動——那些紋路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不是今生,是某種……更深層的、幾乎要被遺忘的記憶。
“我艹!陽哥你沒事吧?!”急促的腳步聲靠近。
我被兩雙手扶起來,是經常一起打球的劉波和趙磊。
劉波,體育系大三,身高一米九的壯漢,家裏開連鎖火鍋店的土壕二代,此刻正緊張地檢查我的後腦勺:“完了完了,起包了!趙磊快去醫務室叫老師!”
“等等...”我晃晃腦袋,視線裏的光幕還沒消失。
更詭異的是,我一張嘴,說出來的話完全不受控制:“你看這球它又圓又彈,就像這地面它又硬又平...”
空氣凝固了。
劉波的手僵在半空,趙磊剛掏出手機要打電話,手指停在撥號鍵上。
遠處籃球彈跳的聲音、場邊的說話聲、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全都消失了。
三秒後,劉波小心翼翼地問:“陽哥...你剛才是不是...押韻了?”
趙磊湊近我的臉,眯起眼睛:“等等,劉波你看他眼睛!”
“眼睛怎麼了?”
“剛才有一瞬間...瞳孔裏有暗金色的光,像某種古老的文字一樣閃過去了。”
劉波皺眉:“趙磊你遊戲打多了吧?”
但我確實看見了——就在趙磊說話的瞬間,他頭頂浮現出一行淡金色小字,那些文字的形態……很奇怪。不是漢字,也不是英文,但我莫名其妙能看懂:
【趙磊,歷史系大三,狀態:困惑中,能量波動:無】
而劉波頭頂顯示的是:
【劉波,體育系大三,狀態:物理擔憂中,能量波動:微量(未覺醒)】
系統提示音適時響起,聲音裏帶着一絲幾乎察覺不到的金屬摩擦般的古老回響:
“檢測到宿主即興創作,獎勵【勇氣值】+10,可用於兌換【基礎格鬥肌肉記憶】碎片。”
我不想創作,我想退訂。
可光幕下方只有一行小字,字體邊緣同樣流動着銀色紋路:
“最終解釋權歸血脈傳承協議所有,服務期內不支持解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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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宿舍。
我癱在椅子上,盯着天花板發呆。那面光幕已經消失,但只要集中注意力,它就會重新浮現。
更糟的是,校園論壇已經炸了。
“趙磊!把那個帖子關掉!”我捂着臉。
“不行啊陽哥,點擊量已經破三萬了!”趙磊興奮地劃着手機,“標題:《籃球場驚現神秘吟遊詩人!被球砸中後他開始freestyle!》”
劉波從浴室出來,擦着頭發:“評論怎麼說?”
“前排高贊:‘這兄弟是不是覺醒了什麼奇怪的天賦?’‘在現場!他還做了個無球轉身,動作巨絲滑!’‘建議申報非物質文化遺產...’”
我眼前一黑。
系統音愉快地響起,但仔細聽,那愉快裏似乎藏着某種深沉的疲憊感,像已經運行了太久太久:
“恭喜達成【初次走紅】成就!獎勵【基礎格鬥肌肉記憶】碎片×1!”
下一秒,我的雙手不受控制地動了起來——十指張開又握攏,在空中做出流暢的格擋動作,左右手交替,甚至還接了兩個擒拿起手式。
啪、啪、啪。
動作標準得像練過十年。
但奇怪的是,這些動作的發力方式……很不現代。更像是某種古武術的變體。
劉波的毛巾掉在地上。
趙磊的手機“哐當”一聲砸在桌面。
“陽哥...”劉波聲音發顫,“你這手...什麼時候練的?”
我想說這是神經反射,但話到嘴邊成了:“就...最近偷偷練了練。”
太假了。我自己都不信。
趙磊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出詭異的光:“林向陽同學,請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瞞着我們,參加了什麼...秘密特訓?”
我還沒想好怎麼編,系統突然彈出刺眼的紅色警告——這次的紅色,紅得像幹涸的血:
【緊急任務!】
【檢測到校園才藝大賽報名截止倒計時:2小時】
【請宿主立即報名並準備表演唱跳節目《只因你太美》】
【任務獎勵:激活饕餮之胃0.1%】
【失敗懲罰:連續三天在食堂大屏幕循環播放宿主說唱視頻,每日午間檔】
我看着“《只因你太美》”這五個字,大腦宕機了三秒。
這首歌...我好像在哪裏聽過。遙遠的、模糊的記憶碎片,像是上輩子的事。
不對。
像是……血脈裏帶來的記憶。
“系統,能換首歌嗎?”
【該曲目與宿主藝術適配性契合度最高】
“那能換個懲罰嗎?”
【懲罰已鎖定】
我認命地打開電腦,找到才藝大賽報名頁面。
表演節目:《籃球與韻律的對話》(原創唱跳)
表演者:林向陽(新聞學院)
備注:需準備籃球道具及特殊燈光效果
點擊提交。
劉波湊過來看屏幕,表情復雜:“陽哥,你來真的啊?”
趙磊已經開始搜索:“等等,這首《只因你太美》的原唱是...咦?怎麼搜不到完整信息?”
系統小聲提示,聲音輕得像古墓裏的嘆息:
“部分文化記憶已被模糊處理,宿主無需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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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後,周三晚,學校大禮堂後台。
我穿着緊急網購的黑色背帶褲——普通棉質,二十九塊九包郵——感覺自己在走向刑場。
手裏抱着那顆系統送的金色籃球,它現在像個燙手山芋。
旁邊是其他選手:跳古典舞的學姐一身水袖,氣質出塵;彈鋼琴的學長西裝筆挺,正在默譜;話劇社的社員對着鏡子練習台詞。
所有人都在用餘光瞥我,視線重點落在那條背帶褲和金色籃球上。
“同學,”古典舞學姐忍不住開口,“你這個節目...是搞笑類的嗎?”
我想說是,但系統在我腦子裏警告——這次的警告聲裏,夾雜着一聲極輕的、仿佛從遠古傳來的獸類低吼:
“請保持專業態度。”
“是...藝術融合類。”我幹巴巴地說。
學姐點點頭,眼神裏寫着“你們新聞學院果然很藝術”。
主持人報幕的聲音從前台傳來:“接下來有請,新聞學院大三學生林向陽,帶來原創唱跳表演——《籃球與韻律的對話》!”
我深吸一口氣,走上舞台。
燈光瞬間聚焦。
台下黑壓壓一片,至少八百人。我能聽見竊竊私語:“這就是論壇上那個...”“背帶褲配籃球?行爲藝術?”
音樂響起——系統自帶的立體環繞音效,前奏有些陌生,卻又詭異地熟悉。
我硬着頭皮開始跳。
前半段是我自己熬夜編的基礎舞步,結合了幾個簡單的籃球動作:胯下運球、背後換手、轉身。台下開始有零星的掌聲和口哨。
然後到了說唱部分。
我開口,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禮堂:“只因你太美——”
音響突然炸了。
不,不是故障,是音效瞬間升級——從普通伴奏變成了某種帶着古老祭祀感的3D環繞音效,震得地板微微發顫。我手裏的籃球自己亮了起來,散發出柔和的金色光芒,像個小太陽。
台下瞬間安靜。
我的身體開始自主行動——系統接管了控制權。每一個動作都精準得像排練過千遍,每一次拍球都帶着視覺殘影,籃球在空中劃出的軌跡留下了短暫的光痕。
“Baby 只因你太美——”
籃球脫手,在空中自轉,灑出細碎的光點,像金色的星塵。
我完成了一個流暢的270度旋轉接球,就在這個瞬間——我感覺到了。
不是背帶褲在發光。
是我身體深處,有什麼東西在蘇醒。
皮膚底下,血液開始發燙。不是發燒的那種燙,是……熔岩在血管裏流動的灼熱感。
我完成收尾姿勢,汗如雨下。籃球“咚”地落回手中,光芒收斂,變回普通的金色籃球。
全場死寂三秒。
然後爆發出海嘯般的掌聲、尖叫和口哨。
我喘着粗氣鞠躬下台,感覺像是剛跑完馬拉鬆——不,比馬拉鬆更累。是那種從靈魂深處透出來的疲憊。
系統提示音在歡呼的間隙清晰響起,但這次的聲音……變了。不再是冰冷的電子音,而是帶着某種遠古的威嚴:
“任務完成!獲得【校園新星】稱號!饕餮之胃激活至0.1%!”
激活了?
我還沒來得及細想,後台瞬間被圍住了。
第一個沖過來的是街舞社社長陳飛揚。
“同學!”他激動地抓住我的手,“你那個兩年半的節奏轉換怎麼做到的?就是第二段進副歌前的那個停頓!時間掐得太準了!”
我愣住了。什麼兩年半?
系統小聲提示,這次的聲音裏帶着明顯的不耐煩,像被凡人打擾了清眠的古神:
“指某個特定的練習時長概念,是網絡文化梗,宿主無需深究。”
緊接着,藝術團的指導老師也擠了進來:“林同學!有沒有興趣加入藝術團?我們需要你這種...跨媒介表演型人才!”
最誇張的是,校籃球隊教練老周——一個能把哨子吹出防空警報效果的中年壯漢——直接撥開人群握住我的手:“向陽!我看完整場了!那個運球手感,那個身體協調性——雖然唱歌那段我沒太聽懂——但絕對是打籃球的好苗子!明天下午來籃球隊試訓!”
我試圖掙扎:“教練,我其實籃球打得一般...”
“別謙虛!”老周一巴掌拍在我肩膀上,力道大得我差點跪下,“下個月高校聯賽,我需要你這種有創造力的球員!”
我就這樣,一個原本打算安穩考研、畢業後回老家考公務員的普通大學生,在二十分鍾內,成了校園論壇熱議對象、街舞社和藝術團爭搶的目標、以及籃球隊的預備隊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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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我拖着快散架的身體回到宿舍。
劉波和趙磊看我的眼神,已經從“擔心室友腦震蕩”變成了“敬畏神秘生物”。
“陽哥,”趙磊小心翼翼地問,“你實話告訴我們——你是不是...被外星人改造了?”
劉波嚴肅補充:“或者加入了什麼秘密組織?比如‘背帶褲俠客聯盟’?”
我苦笑,癱在床上。
腦子裏那面光幕還靜靜地浮着,但這次我注意到——光幕的角落,有一個極小的、幾乎看不見的圖標。
一個獸首紋章。
張開巨口的凶獸,眼睛的位置是兩個深邃的黑洞。
我看着那個紋章,胃裏突然涌起一陣莫名的……親切感。
手機震動,收到一條陌生號碼短信:
“林向陽同學,我是蘇靜,美術系。關於你今晚的表演,有些事想和你聊聊。明早八點,東區湖畔長椅。——不用擔心,我不是記者。”
我盯着這條短信,皺了皺眉。
她看到什麼了?
窗外,城市的夜色正濃,霓虹燈勾勒出遠方的樓影。
我握緊手機,胃裏突然涌起一陣莫名的空虛感。
那種感覺不是餓。
是某種更深層的、仿佛血脈裏有什麼東西醒了,正在張嘴要食吃。
系統冰冷地提示,但這次的提示末尾,有一個奇怪的古音字節,像某種咒語的起頭:
【倒計時23:59:59後,血脈初步適應期結束。】
【警告:飢餓即將來臨。】
我拉上被子,閉上眼。
先睡覺。
明天,先聽聽她怎麼說。
而我那碗白粥一樣平淡的人生,從今天起,好像被倒進了一口古老的鼎裏。
鼎下燃燒的,不是凡火。
是已經熄滅了千萬年、如今重新點燃的……
饕餮之焰。